凉月探脑俯视下方,暮色之下的斗追城,一派安宁祥和之气。
城中人,或行色匆匆,或信步闲庭,或抱醉蹒跚,或踉跄学步,丝竹之音不绝于市,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哪里有风起之态。
审视良久,凉月分析道:“斗追城内有一条连接地下水源的穿城河,城中用水皆取自此河。倘若我是毒遗,必使此河为器。”
苍驳伸手往城东角指去,又在自己手心里写道:源。
太微颔首道:“此河由东往西,只需在河流入城处施法,便能叫整城人受灾。”
孟不怪难得正经起来,跟着大家的话继续分析:“这样的话,不止是斗追城,下游的夫果城、汴土城等沿河六城都不能幸免,甚至西流入海,殃及汪洋。”
北行惶惶惊道:“后果不堪设想。”
凉月沉声道:“先下去罢,最好在事态扩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将毒遗找到。”
苍驳立即在鹯脊上连敲四下,随后指向东角。
鹯点头会意,喙尖一垂,直往下扑去。
河边,苍驳将后虚剑往水里一探,入水刹那,后虚剑陡然一震,如玉剑身竟自由白转殷。
众人见状一骇,正惊恐时,孟不怪冷不丁冒出一句令人蹙眉顿足的话:“后虚剑还能当银针使?”
“水中有魔煞之气,后虚剑当然会有反应。”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回过头一看,竟是销声匿迹数月的馒头。
凉月一把将馒头抄入怀里,紧紧锢着,笑眯眯地道:“师叔,上回豸由出现的时候,您老人家上哪去了?嗯?”
“咳咳咳咳……”馒头假咳数声,故作深沉地道:“老夫近段时日一直在追踪毒遗。”
北行急忙问道:“前辈知毒遗今在何处?”
馒头捋捋颚毛,“老夫不知。”
凉月又问:“师叔又是如何知道毒遗踪迹?还有上次的豸由,上上次的估鶠?师叔莫不是有仆算预知之能?”
馒头端着一副德高之态,娓娓道:“老夫在此事上深耕多年,悉心毕力追查魔煞踪迹,卓有成效。”
凉月暗暗往馒头臀上掐了一把,“师叔妙法可否与晚辈传授一二?”
馒头浑身一僵,倒抽一口凉气,期期艾艾地道:“妙法就是……是……灵光一闪。”
凉月用五指为馒头顺毛,阴恻恻笑道:“师叔真会玩笑。”
馒头双爪合十,“阿弥陀佛,不打诳语,不打诳语。”动作神貌颇有几分归尘子素日之态。
孟不怪插言道:“你既能找到这里来,那一定也能找出毒遗所在。”
“毒遗行踪飘忽,不甚好寻。不过,老夫能断定,”说话间,馒头右爪悬空,旋旋画了一圈,最后朝下重重一指,“它眼下还在斗追城中。”
凉月辞色阴沉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另外,师兄今在何处?”
馒头回道:“城南。”
凉月追问道:“做什么?”
馒头简短答道:“超度。”
太微感叹道:“道长善心仁德。”
馒头指着滔滔东去的河水,不咸不淡地道:“被超度那人,就死于此河之中。”
众人闻之一悚,而后虚剑也似有所觉,登时清光微泛。
凉月问:“第一人?”
馒头摇首道:“十三。”
太微愁翠道:“毒遗之毒,是否可解?”
馒头嚼铁咀金地道:“但凡毒/药,都有解药可化。”
北行赶着追问:“何处去找解药?”
馒头伸手往南边一指,“五千里之外的不知岛,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将毒遗找到。毒遗是魔毒之源,要解毒,必先除毒中魔气,否则无解。”
孟不怪摇着扇子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先除毒遗。”目光投向后虚剑,“有后虚剑在,找到毒遗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馒头却灰心丧气地道:“难说,毒遗在上古时曾是魔界圣君的坐骑,圣君对抗天界,有它一功。其机敏,非寻常魔煞可比,要找毒遗,断非视听便成之功。而且,毒遗极擅故布疑阵,即便是神力堪当年之威的后虚剑,在一凡骨手上,也难逼发六分功力。”
言讫,馒头依稀觉出周遭气氛瞬间冷下几分,方知自己出言失妥,忙不迭解释道:“老夫并非有意针对苍公子,只是据实而言,苍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苍驳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未在意。
但北行却有些不乐意,表情当下一垮,凉月赶紧打圆场:“苍驳不是气量狭小之人,请师叔继续说。”
孟不怪不耐烦地打岔道:“前辈怎么也跟那个又像狼又像狐狸的糟老头一样,啰里啰嗦,何不直接说怎么才能最快找到毒遗。”
馒头眼睛一睨,“若老夫猜的没错,孟公子说的糟老头应该是夸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