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不怪突然“哟”了一声,眼睛直视前方,“某人的情郎来了。”
凉月旋即顾首,果见满境苍苔的尽头,一袭白袍徐徐而来,北行与太微一左一右,同行在其身旁。
“凉凉月。”窝在太微怀里的棉花球欢叫一声,撒蹄奔向凉月。
凉月双臂一展,探水捞月般将其圈入臂弯揉捏,而后看向来人,“看见江叔和雀姐姐了么?”
北行回道:“见着了,公子命他们留在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凉月冲苍驳颔首一笑,“是该如此。”
苍驳却低头望着旧若废铁的后虚剑,不闻旁声。
太微瞥向归尘子,狐疑道:“道长也在?”
归尘子揖礼道:“惭愧,贫道三日前才寻入此地。”
太微讶道:“道长早便知晓豸由为祸?”
归尘子一本正经地道:“说来话长,两月前……”
“师兄,”凉月柳眉倒竖,出言将其打断,代其言之:“师叔两月前知会他的。”
“太微姑娘,”孟不怪狡兔般蹦至太微跟前,谄笑道:“清晓露重,姑娘一路风尘,玉骨可觉疲累?”
太微淡然道:“多谢孟公子关怀,不累。”
“彻夜奔走,姑娘仍然精神抖擞,”孟不怪握扇拱手,装出一副书生之礼态,“小生佩服,佩服。”
那厢归尘子缠着太微刺刺不休,这厢凉月注意到苍驳似有重重心事,且一直不停地在看毫无动静的后虚剑,当下晓泠其所虑,伸手抓在冰凉的腕子上,给予其温暖和力量,“别担心。”
苍驳抬眸而视,两厢笑眼相对之时,倏尔霜化雪融。
第222章 不速之客
六人一汇合,便立即寻地落脚,分析商酌。
眼下的单庸城中,人人自危,皆作惊弓之鸟,钉窗锁门,足不出户。即便如此,豸由仍无孔不入,叫人防不胜防。但凡有婴孩或临盆妊妇的人家,皆是豸由猎捕的对象。
一间废弃的酒馆里,六人容身其间。
休憩片晌后,凉月颦眉问道:“师兄可探清城中有几只豸由?”
在春凳上禅坐的归尘子睁开眼,“尚未探清。”
正喂灯笼食糕饼的太微接话道:“《地阴经》上有言,豸由惯索居,常幻身为人,出没于大小城镇。”
归尘子也道:“豸由食婴,但行为不露,不会圈城大作,招人注意。而今此举,实属异象。”
躺在桌上的孟不怪翻了个身,半支起,乜斜着眼,“缩手缩尾了千万年,也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转眸觑住苍驳,“苍公子,那把神剑到底怎么回事?还使不使得?”
苍驳付之冷傲,并不理会。
孟不怪吃瘪,却不罢休,又将视线投到北行身上,“北行公子,你该知道罢?”
北行漠然道:“不知。”
孟不怪接二连三被拂了面子,心中耿耿,视线一转,望向凉月,“贼婆,你该知道罢?”
凉月更是不给好脸,没好气地呛白道:“干卿底事?”
孟不怪眼皮骤耷,重新躺平身子,怨声道:“瞧你们一家子,应个话活似带了刺儿。”瞥了归尘子一眼,“还是道长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话火儿一点,归尘子又开始絮叨:“孟施主谬赞了,贫道一向以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为修道之途上不可或缺之要法。修行,修心。修心,修德。修德,修魂。修魂,渡己。渡己,渡人。修道,修的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修的是乱世救人,盛世渡人。贫道所行,不足之处颇多,望施主多加指正。”
孟不怪敷衍相夸:“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道长一句惊醒梦中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得甚欢,归尘子大讲道法,并且越发起劲儿,最后,甚至激动地道:“贫道观孟施主根骨,颇具修道慧根,施主可愿……”
话尚未讫,孟不怪梦魇惊醒般从桌上跳起,“不可不可,承蒙道长青眼,鄙人深感荣耀,但自知根骨极差,且色性难改,贼性难弃,恶性难逆,坏性难除,酒肉穿肠,不尊僧道,就不辱道门清静之地了。”
归尘子极有耐心地劝道:“佛家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盗,淫,诳,酒,皆为魔障,蔽心遮慧。孟施主只需下定决心放下恶欲,一心求道,正视绳行,自不会辱没清静。”
孟不怪身子一抖,苦着一张脸,极力自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鄙人心眼儿坏透了,渡不成了,不难为道长了。”
傍观半晌的凉月终于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孟兄,你便依我师兄罢,从此戒酒戒色,一心求法问道。从来观虽非蜚声名门,却也源远流长,而吾师云纺真人不日便修得正果,得道升天,日后你就是仙家亲传弟子,顶着这个名头,还不叫万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