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不怪抄着手,睨了眼扬长而去的渡船,冷嗤道:“食婴怪,食婴怪,食的是婴孩,他害怕个什么劲儿?”
刚说完,便见凉月表情凝重地瞪着他,厉声斥道:“少说话,上古魔煞,大意不得。”
走在前面的江森紧握佩剑,神色谨肃,如临深渊,以探路之状将雀莘护在身后。
四人沿路深入,摸至城外。
只见城门洞开,无一兵半卒把手,亦无行人进出。
凉月当下断定:“城门虽开,只怕是条单向道,有进无出。”
正端察着,孟不怪突然从树后走出,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孟公子,危险。”江森在后面急急唤道。
孟不怪却意态晏闲,昂首阔步,如入无人之境,倏地打开折扇,不以为意地道:“婴孩才危险,爷这体魄,威武雄壮,怕它作甚?”
江森见劝之无用,欲出手相阻,凉月一把将其拉住,“江叔莫担心,此人油滑至极,食婴怪一出现,他比谁跑得都快。这会儿不过装模作样,逞一逞威风罢了,惜命的很。”回头望了雀莘一眼,“雀姐姐,你与江叔留在外面,待我入城一探。若觉苗头不对,不必顾我,先走为上,我自会寻法子脱身。”
“不行,”雀莘立即反对,“要去也是一起去,哪能叫你一人涉险。”
江森亦从声道:“雀姑娘说得没错,魔煞非同小可,当不得等闲而视。”
“我知你们是担心我,但是别忘了,我师从云纺真人,自有道法护身,上回凶猛如斯的估鶠都不曾伤我分毫,”凉月取出断花翎,胸有成竹地道:“更何况还有凤凰翎加持,即便遇到食婴怪,我也未必会败。”
孟不怪扭过头,不耐地道:“啰啰嗦嗦,要入城就麻利点。”
雀莘骤然抓住凉月衣袂,面露焦急之色,“凉月,眼下公子尚不知身在何方,你和孟公子二人如何对付得过来?”
凉月有条有理地安排道:“若苍驳后至,务必让他按捺住,一切等我出来再说。若他此时已在城内,我们必会遇上。”
不待二人再劝,凉月不由分说地走出树林,与孟不怪一左一右闪入城中。
城内景况与城外相差无几,虽尚未至荒草萋萋的地步,但满城肃杀之气却在一点点啃噬往昔繁华。
此般情形,与当日万聿城遭估鶠猎捕后出现的萧凉之状一样,令人置身其间,如入一座与世隔绝的空城。
单庸城与四蜀城处于车苏江流域的中上游,背靠麻姑山脉之南,迎南风,多雨季,阴湿之处常生厚绒绒的青藓。
而今的单庸城,道中央的石缝里,青藓茁壮偷长,蔓蔓延延铺如绿毯。又正逢此地夜雨多发时节,更有利于青藓滋长。
照此情形,单庸城受食婴怪之难当非一两日之事,否则青藓早覆于鞋履之下,断不会如此猖獗。
孟不怪佝偻着腰,在墙边柱后藏来藏去,一双贼眼不断地左顾右盼。
其鼠伏模样惹得凉月不由发笑,揶揄道:“方才还胆大如斗,怎么,还没见着魔煞就怕了?”
孟不怪没好气地回嘴道:“你懂什么,小命要紧。”
凉月鄙夷地看着他,“怕就出去,省得在我跟前儿碍眼。”
孟不怪不屑一哼,“算命的说,孟爷我长命富贵,妻妾成群,老来儿孙满堂,死后荣登佛国。”
“佛主不纳贪妄好色之徒,你死后必入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拔舌头,滚油锅。”凉月说的煞有介事,毫不含糊。
孟不怪化目光为利刀,给凉月来了个千削万剐。
逗趣正欢之时,余光无意间往后一扫,却瞥见一张几乎贴在其后脑上的大脸,凉月心脏一抖,甩手就是一掌,“啪”,清脆响亮。
孟不怪一惊,猛地还睨,竟是消失了两个多月的归尘子。
归尘子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形容端方清正,认真地道:“两月不见,师妹掌力更胜从前,贫道慰哉,慰哉。”
“慰……慰哉?”孟不怪眼神古怪地看着归尘子,欲言又止。
凉月被归尘子骇了一跳,心情不悦,语气自然不大好,诘问道:“归……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归尘子一甩拂尘,端着一贯的高深之态,“贫道在此降豸由。”
“豸由?”凉月对此闻所未闻。
孟不怪也好奇相问:“那是何物?”
归尘子再甩拂尘,一板一眼地道:“《地阴经》有载,豸由,身类人而长毛,无耳,赤发,白目,豚鼻,掌四指,足六趾,有尾一丈,雌雄共体,食婴,通人语,擅幻人。”
“擅幻人。”凉月声色一寒,“不愧是上古魔煞,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道长,”孟不怪喉咙干咽两下,舌根滞涩地问道:“那豸由,食壮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