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隆思忖之下,颔首道:“朝中官员文人居多,细细一想,正三品以上,的确找不出还有比索多更合适之人。”
“但是,索多今日却被父王另外公派,明日一早动身,五日后才回。”那占停了一下,又问:“你再想想,索多一走,何人次之?”
杨隆刚张嘴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忽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占,眸眼间滑过一道诧异,“你是说,你打算跟我们一路去剿匪?”
那占不以为意地反问道:“有何不可?我连远在海上的金蝉帮都入得,难不成东渊国境内的流寇比大名鼎鼎的金蝉帮还要厉害?”
杨隆颇觉意外地道:“你想立功?”
那占沉声道:“一个挂着虚衔且备受冷落的亲王,除了用功绩来稳固顶上尚未撤去之衔而外,还有何良方可使?”
杨隆精神一振,“好小子,脑子够机敏,可造之材,你表哥我一会儿就去找杜量。不过,”杨隆惑然道:“你就如此肯定国主一定会指派你?”
那占洋洋笑道:“这就要靠表哥你了。”
“此话怎讲?”杨隆显然不明其意。
“杜量肯不肯将此事写入奏本,全仗表哥你态度坚不坚决,此次明面上是想借金蝉帮之力清剿流寇,但谁人不知是在项庄舞剑?”此时的那占,心窝深处盘踞多年的巨蛇已然苏醒,他冷静布划:“明日朝会时,我会趁机同父王提出归还牙牌一事,牙牌乃是出海前由父王钦赐,自要先禀父王,再由内廷核收……”
“表哥真忍不住想同情你,”杨隆一脸怜悯地摇摇头,“本是宫中人,又身为王子,连用个牙牌都这样憋屈。”
“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食不果腹、捉襟见肘之人,比比皆是,至少我衣食不忧,无甚可怜之处。再者,我无功无绩,又无职权,白食王粮二十年,已是天恩,富贵闲人可不是谁想当就当得成的。”那占忍不住自嘲一番,他再不满又能怎样?那些所谓的不可怜之人,还不是要受王权制压,没人逃得过。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近宫门,杨隆半转过身,觑定那占,神情突然严肃不已,“好吧,你说不可怜,那便不可怜,今日我与你所说,不过冰山一角,若你明日能请得恩准,届时宫外详谋。”
“一定,”那占支揖而别,“杨帮主,后会有期。”
第204章 借风使船
备受冷落的王子那占被授爵之时,也领了一道指令,依召参朝。
按着回宫后的待遇,明日早朝当是不会召他,所以他要想办法让父王下旨令其参朝。
举目宫朝,唯有太子那勤能帮到他。
那勤乃王后嫡出,生来便是储君之位,身份自比其他王子更显尊贵,自小便有宿儒大家为师,以君王之礼典为教,习的是治国韬略,承的是君王之气,其向来德贤品正,又人如其名,枵腹从公,深为那干器爱。
只一点,那勤为人淳厚,无甚城府,虽有王气,但终究内里中虚,王位易坐,但难稳坐。庙堂之上,心思各量,中者装傻充愣,置身墙脊,重者口蜜腹剑,暗中作梗。统理一国之务,若无几分手段,制得服谁呢?
下晌时分,宫外的杨隆在去往鱼歌府的同时,宫里的那占,也在去往东宫的路上。
东宫,那勤正在埋头协理奏册,那占破天荒请见,令他略微吃了一惊。
那占一向深居简出,与诸位王子甚少往来,即便宫中尚只那勤和那占二位王子在居,但这寝宫之向相背较远的兄弟二人也是鲜有走动之时,所以绝对算不上亲近。
那勤坐在座上翻阅奏章,那占一进来便依礼敛衽,那勤连忙将他唤住:“占弟不必行礼,你我同脉兄弟,无需拘于这些虚礼。”
那占刚行了一半的礼只得收住,“多谢兄长。”
那勤放下手中将将阅毕的折子,温温而笑,微一扬手,蔼气道:“占弟坐下说话,今日特意过来,可是有要紧之事?”
“谢兄长。”那占举步落座,请责道:“不知兄长正在理事,贸然相扰实在不该,若误了兄长正事,还请兄长勿怪。”
“占弟你总是这般客气,莫说你有事,即便平日无事,也该多来我这里走动才是。我虽得父王信任,协理政务,但哪里会忙得连与自家兄弟叙叙话的时间都挤不出了?”那勤举止谈吐都很是风雅,就是心胸太过仁慈。
为君者,不仁则残,如帝辛。过仁则愚,如宋襄公。
那占揖了揖,“兄长气度,弟望尘莫及。”
那勤暖声道:“占弟切莫自轻,此番来找为兄,所为何事?”
那占神情有些强忍,隐约可见眉间恼意,“倒也并非弟之私事,只是此次出海归返之程上,弟偶闻一民声,实在令人心惊,如一座巍山,压在我心头好几日,不知当与何人说来,思来想去,还是告知兄长为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