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那占看低那一千海兵,而是金蝉帮实力太过强大,全然超出预料。
在看到秦掷、于奎等一干人之前,那占兴许还能有几分把握带一千人拼出碧丝绦岛,但当这些风马牛不相及之人一个一个出现后,那占心中底气便逐渐减少,尤其今日看到宋岐之后。
宋岐,在很多人心里应该是个很早之前的名字,若要论具体年光,便是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的宋岐,正是气盛之年。
此人生来一副好皮囊,丰神俊朗,月韵霞姿,其双目清湛若噙春水,半面仙姝,颇有女相,又因其诞于中秋之夜,宣国人便冠其月神之名。
直到现在,坊间都还有许多宋岐当年的画像流传,东渊国王宫的书库里也藏有一幅,那占曾看过一次。
上天对宋岐,极是宠爱,不仅给了他令人艳羡的样貌和身世,还给了他一副锦心绣肠。
世人常说美而不自知,宋岐便是那其中一个。
他从不着锦衣华服,也不喜金银玉珍,出门不乘朱轮华毂,膳食以粗茶淡饭为宜,虽然出身清贵之家,但宋岐身上却没有半分养尊处优之娇。而且此人一向待人宽和,即便是遇逢衣衫褴褛的丐者,他也持彬彬之态。
宋岐无论相貌还是品行,都能算得上十全十美。若硬要从他身上挑出个瑕玷来,也只有功夫差强人意了些。不过后来他四处问门拜师,功夫也随之日益精进,以飞针为械,针针入穴,毫厘无差。
宋岐在家行二,上有一相差四岁的长兄,下有幼其七岁的季弟,另还有姊妹两个。其父乃宣国国主之弟,封号为安,称之安亲王。
安亲王一家,向来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相敬如宾,羡煞旁人。
宋岐与兄长宋轩虽是一母同胞,但二人性格却大相径庭,样貌也是一柔一刚,宋岐更肖母亲,而宋轩则更似父亲。
性子上,宋岐温文儒雅,而宋轩则是疏狂不羁,但兄弟二人从不见有任何矛盾,不生半点嫌隙,所以即便后来民间有风闻说宋岐是被其兄长逼走,也无人相信。而关于此事的争论,十八年来,各国民间从不曾间断。
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那占倒是知道一点,约莫是因为宋岐与宋轩在政见上之异。
二人都是王室郡王,及冠后便走上朝堂,参与政事。
在向离秋国纳贡一事上,宋轩向来主张和为贵,而宋岐则恰与之相反,主张战图存。
于此事上,二人性格似乎进行了对调,宋岐认为,俯首称臣犹如做人鹰犬,永远只有卑躬屈膝,何来家国之尊严?
也就是因这鹰犬之说,令宋轩恼羞成怒,当即拔剑。
宋岐或许从未想到兄长有一日会对自己以剑相向,所以并未提防,待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血流成河。
宋轩那一剑,伤及宋岐眼睛,那一双如噙春水之眼,从此少去半面神光。
自那以后,宋岐便如云雾,在人寰消失无寻,无人知其去了何处,也再无人见过那位仙姿佚貌的月神。
但是,民间关于宋岐的故事,却从未停止过。
“说到这里,老臣还有一事,”索多面露犹疑之色,眼角沟路更深,稍顿片刻,方道:“不知当问不当问。”
那占明白他的迟疑,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为不让这位老水师为难,那占便替他将话挑出:“索多大人是否想问杨隆最后问那句话是何故?”
索多握剑抱拳,“戌亲王明察秋毫。”
那占继续缓步前行,道:“要叫索多大人失望了,不瞒你说,我也想知道杨隆此举意在何为。”
索多稍显诧异,“戌亲王也不知道?”
“确实不知。”那占答的干脆。
索多用手刮了刮被风吹乱的长须,自言自语道:“杨隆此举未免太咄咄怪事了,单问个年纪是什么意思?”
那占对此事倒并不是太过在意,瞥见索多还在苦想,不禁莞尔道:“索多大人别想了,在我看来这算不得什么打紧事,好在今晚的灾劫总算是避过了,今晚过后的事才该让人头疼。”
“戌亲王,”索多突然停下,“容老臣多个嘴,老臣不是不相信戌亲王,而是这窝子海盗实在不好对付,都猴精儿的很。出海前,主君虽是下了不成不归之令,但戌亲王毕竟是主君之子,不会当真将戌亲王以死罪论处,最多咎个办事不力之责。老臣再大胆说句以下犯上的话,若是换做其他几位亲王,也未必能成。”
那占登时惊讶万分,这哪里像是索多会说的话,这位老水师在战场上那可是杀伐决断,英武非常,从不怯敌,今日怎会说出这番丧气话来?
那占笑出了声,“索多大人一席话,倒叫我有些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