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咳了两声,“你昨夜一回来便教灯笼说了这句。”
孟不怪阴阳怪气地道:“啧,也不害臊,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我……我当真这样说了?”雪面上骤然升起一抹飞霞,连说话都变得不大利。
太微郑重点头,“是这样。”
“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灯笼以为这样能哄得凉月高兴,便越喊越来劲,越喊越大声,以至于整个岁暮楼都能听到这让她无地自容的声音。
凉月连忙捂上灯笼的嘴,“嘘!别喊了。”
“哈哈哈哈……”孟不怪当即捧腹大笑,“孟某人长见识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贼婆子,你可真是一朵与众不同的……奇葩……”末了,又是一通毫不掩饰的爆笑。
凉月瞬间臊红了脸,没留意松开了捂在灯笼嘴上的手,谁知刚一放,灯笼又开始欢欢喜喜地喊了起来:“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
灯笼以为凉月捂它嘴是在同它玩耍,所以喊地尤为欢乐,凉月又一把捏住它的嘴,求也似的道:“小祖宗,求你别喊了,消停会儿成么?”
直到灯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才心怀忐忑地将它放开。
“哈哈哈哈……笑……笑死人了……”孟不怪早已笑得前俯后仰,一句整话都说不出了。
太微强屏着笑意,“凉月,并非大事,不用往心里去。”
凉月却愁眉不展,不经意一转眸,忽而瞥见这两日在岁暮楼唱曲儿的姑娘,凉月立马正了颜色,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眼睛望向别处。
本以为那位女子只是路过,岂料她竟朝这边走来,又欠了欠身,“凉月姑娘,太微姑娘,”又朝向孟不怪,“孟公子。”
孟不怪也立马收起大笑之态,彬彬有礼地道:“妘婔姑娘,近日可好?”
“谢孟公子挂心,妘婔一切安好。”妘婔着一件淡青长袍,绣梨花压枝,简单的随云髻上别一支玉梨钗,圆润似珠的两粒耳垂分别坠翡翠耳环一只。
时近立春,已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寒冷,但妘婔却仍着披风,怀里始终抱着一只汤媪。其容颜苍白,唇无血色,行动如弱柳扶风,加之一身素淡,所以显得整个人淡雅如兰。
“妘婔姑娘怎不在房中歇息?”孟不怪难得如此正经,浑不似平素那个吊儿郎当、尖酸刻薄的浪荡小子。
妘婔执一方素巾,掩唇轻咳,而后将素巾拢进袖中,柔柔一笑,“总在房里也觉得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孟不怪连忙送上关心:“避着风,以免着了凉。”
妘婔笑之娇嫮,“妘婔记得了。”
凉月正为昨夜一事郁闷至极,与妘婔又不识,刚打算走,便听妘婔道:“原来凉月姑娘便是苍夫人,先前虽见过,却是不知,妘婔失礼了。”
妘婔虽着棉袍,却也难掩其身段婀娜,煞有嬛嬛一袅楚宫腰之姿。
凉月干干一笑,讪讪地道:“妘婔姑娘快别这么说,我……我尚未过门,所以暂时还算不得是苍夫人。”
“凉月姑娘和苍将军珠联璧合,昨夜见将军抱姑娘回来,若非知晓其将军身份,当以为二位乃感情甚笃的寻常夫妻,只叫旁人艳羡。”
妘婔一席话叫凉月心花怒放,尤其那句“寻常夫妻”,听得凉月耳朵里都似抹了蜜,恨不得拉着妘婔让其再说一次。
于凉月而言,世间最美满之事,莫过于和苍驳成为一对寻常夫妻。
“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灯笼见凉月面露喜色,以为她又像昨晚那般,想听它唤她为自己新改的称呼,忙扯开嗓子喊了出来。
凉月尚沉浸在妘婔那句话中,却听灯笼当着外人喊了一嗓子,瞬觉尴尬无比,一把捉了灯笼嘴巴,慌忙解释:“不是我教的。”
半晌未置一词的太微终于忍不住别开了头,身子轻轻发抖。
妘婔笑若和风,“并未喊错。”
凉月干咳两声,讪讪地道:“让姑娘见笑了。”
孟不怪立时抓着她的话头嘲道:“你也知道丢人了,昨晚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起劲儿的很呢。”
凉月脸子一甩,“要你管,多事。”而后转向妘婔,“妘婔姑娘,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不奉陪了。”
妘婔点头示礼,“凉月姑娘请便。”
苍驳房外,凉月踟蹰不前,手在门上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却始终没有叩上。
如是过了半晌,房门突然由内打开,苍驳立在门内,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凉月一瞬间避无可避,只得移步上前,“苍驳,我……那个……”眼神闪烁,言语吞吐。
苍驳返身回座,继续翻看面前未阅完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