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凉月平生第一次在苍驳面前发火,她对苍驳上锁乌楼一事耿耿于怀,就差端着笔墨逼他写下他今晚在锁乌楼里做的每一件事了。
心中郁结难平,凉月早早上了床,在床上翻来翻去,胡思乱想。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苍驳左拥右抱的画面,伴着靡靡之音,一群衣衫薄如蝉翼的莺莺燕燕围在他跟前儿打转。
凉月哪里睡得着,自床上猛地坐起,左思右想,若说孟不怪进了锁乌楼,那无疑会是她所想那般,他那种色胚,见了漂亮姑娘都要流口水,左拥右抱完全符合他的性子。
可是苍驳就不一定了,因为,他可是苍驳啊。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是最好的理由。
倘若苍驳也和孟不怪一样,那她当初就不会倾心于他了。
所以,她要不要相信他?相信他去锁乌楼是有要事,而不是单纯地去玩?相信他没有和那些莺莺燕燕把酒言欢、把琴共弹?
可是,这对凉月来说,实在太难,就好比让她相信今晚的月亮是方的一样难。
不行,她明天说什么都要上一趟锁乌楼,她凉月看上的人,世间仅此一个,岂有分给别人的道理?
正兀自思考,忽闻太微和归尘子的声音响起。
凉月竖耳一听,二人好似在谈论着什么,再凝神细听,左不过又是《天阳地阴经》里的记载。近来这二人老是凑在一块儿,还时常出去,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连带着原本不喜欢归尘子的灯笼现在都有些黏那个啰嗦道士了。
仿佛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有她成天无所事事,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妖,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掀被下床,凉月走到太微房外。
房门大开,太微正在桌上写着什么,而归尘子则在一旁时不时发出问询。凉月不禁佩服太微的耐心,若换做是她,恐怕早就一脚给他踢了出去,哪里还由得他在跟前叨叨。
“天底下的稀罕事儿可真多。”凉月松松散散地迈了进去。
太微未停笔,只是问道:“哪件稀罕事?”
归尘子也问:“师妹所言何指?”
灯笼看到凉月来了,一下便从桌子上蹦起,跳到凉月身上,蹭着她脖子,“凉凉月。”
凉月笑着托住灯笼,指了指归尘子,玩笑道:“道长,我可好久没听到你说要收了我们之类的话了。”
归尘子义正言辞地道:“人妖皆分善恶,降妖除魔也要明事理,辨是非。师妹和太微施主未行害人之事,贫道自然不会将二位视作恶妖来降。善妖,不降,而是渡。”
凉月大翻白眼,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要你渡?走开走开。”
太微继续埋头写着,不动声色地道:“方才回来时碰见了孟公子,他同我们说……”
还未等太微说完,凉月瞬间炸毛,一掌拍在桌上,将灯笼吓得浑身一抖,仰着头窃窃地看向她,只见她面色一青,目露凶光,“他又说什么了?”
太微似早料到凉月会有如此反应,平心静气地道:“苍公子今日去了锁乌楼。”
“锁乌楼,贫道也有所耳闻。位于城南最热闹的胭脂街上,入店客官多为男子……”归尘子从来都不会看眼色,他这厢一本正经地说着,丝毫不觉凉月脸上已经青白相交。
凉月一拳砸在桌上,“住嘴。”怀里的灯笼又是一颤,蜷在她颈窝里,不敢乱动,生怕下一拳就该打在它身上了。
归尘子继续和颜悦色地道:“师妹不必动怒,不见得苍施主是为寻花问柳而去。”
已经写完一页纸的太微停了笔,又换上一张新纸,继续蘸墨下笔,“凉月,你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归尘子不赞同地摆摆手,“勿将一人比世人。”
凉月大吸一口气,而后沉沉吐出,“我明日就去锁乌楼探他一探,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
“我可提醒你,”拄拐的孟不怪突然出现在门口,嘴上挂一抹坏笑,“锁乌楼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凡女子与小孩,皆不得进。”
“这什么狗屁规矩。”刚骂完,凉月豁然反应过来,随手抓起一只杯子就朝门口砸去,“谁许得你来听我墙根儿?”
孟不怪侧身一躲,“啪”的一声,杯子砸在门上,碎了一地瓷花。
太微无奈地摇摇头,“这楼里的东西,迟早被你二人毁个干净。”
归尘子却热情地邀孟不怪进来:“孟施主,请进,请进。”
孟不怪拄着杖,一瘸一拐地踱了进来,“还是道长通情达理。”
凉月板着脸,“归尘子,你总跟我作对是吧?”
归尘子笑着道:“师妹此言差矣,贫道也是希望师妹和孟施主能够和睦相处,莫再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