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东渊国,呈三面环海之势,人人善水,百姓以渔业为生,年年进贡多以海物珠珍为主。
皇上刚继位那年,东渊国为贺新帝登基,特遣使者来朝,奉上一串千年砗磲。一百零八颗砗磲,用蛟筋穿之,以血珊瑚为坠,价不可估。
天下大统之业,必由强者为之。而那个强者,生于离秋立国之后的第三百年,一副金戈,征战四方,一统三国,成下霸业。
一百年里,三国皆相安无事。
而一百年后,三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起兵谋反,实在疑点重重。
一无绝对胜算,二无常青之盟。
若东边骤然偃旗,同年起兵的苗耒、宣国无疑被悬于刀尖之上。故而,此三国之间是凭何建立的信任?难道就这般有把握对方一定出兵?
真相扑朔,两年来,苍驳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查,他相信,此事定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背后肯定有更深层的原因。或者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此三国,无论哪国也不敢冒着灭国之险来赌上这一局。
在两个月前,小宗使查上一位名叫王许的经商之人。
王许虽在万聿城经商十余年,却并非万聿人士,且户籍不明,年事不详。让小宗使注意上王许,是发现,王许同苗耒国、宣国有着密切往来,频繁出入此二国,其名义上是商往,但实际却与两国官府有所联结。
其人有一妻二妾,但膝下无子,两年前过世后,一身家业后继无人。而前两日,苍驳去的那间废屋,便是王许名下的其中一处田产。
有些奇怪的是,王许似乎早料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便提早立下遗嘱,将家业以正偏三分,留予三位夫人。唯独那栋废屋,王许留给了身后的自己,并嘱咐三位夫人,在他死后,一定将其葬于废屋旁的流苏树下,棺头朝向日出之方,毋庸立碑,亦不必祭扫。
此人此举,不禁令人生疑,小宗使将废屋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却并未发现可疑之物,只得先将废屋之事暂时搁置,转而顺着王许这条线往下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十日前,查上了当朝大理寺卿沈匕的头上。
沈匕乃正三品,朝之重臣,若无圣令,小宗使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事一旦查起来,必定牵连甚广,引发朝野震荡。
且此事一旦被沈匕察觉,不但打草惊蛇,他定然还会想尽办法毁灭证据,或许未等到小宗使找到证据,反被其倒打一耙。
要知道,大理寺卿主邢狱,最擅詈夷为跖。所以,若无皇帝授命,且无凭无据,这位正三品大臣还当真动不得。
若夫墙上那幅画,或许是冥冥注定,实乃一个意外的发现。
只是不知,王许将这样一幅机密暗藏之画,随意绘于来人皆可观睹的墙上,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深意。抑或是,过于自负?
今日,苍驳来此也是为两件事。
其一,问皇上求道旨意,批准继续顺着沈匕这条线查下去。
其二,为估鶠之事。
第一件事,原本早该请旨,只是恰逢估鶠作乱,才不得不暂且搁下。如今估鶠之祸已去,也是时候将其提上桌案。
而这第二件事,苍驳另有打算。
天下人皆知,巫蛊之术是为苗耒国之独粹。上至王公,下至平民,皆奉之如神。若此时传出发于离秋国都城的估鶠之乱乃巫术所致,即便不指明,也能引得天下人联想到几年前曾兵扣商阴的苗耒国。
届时,关于苗耒国用巫蛊之术祸乱万聿的流言便会甚嚣尘上。众口铄金,必将苗耒国推于风口浪尖之上。
苍驳心里知道,即便是苗耒国最好的巫师,除非有神助,否则绝对驱使不了上古魔煞。
而皇帝心里亦很清楚,苗耒国在经历两年前那一场君亡之战后,绝无胆子再敢作乱,至少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但是,害怕战乱的百姓却不会相信。
人们往往容易相信一只羊会吃肉,却很难相信一头狼会食草。
苗耒国新任国主性子怯弱,两年前亲眼看见苍驳一路铁蹄,逼至苗耒国王城,而其父便是在那个时候战亡于城门之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在战时,老国主刚战亡,众臣子便纷纷拥老国主独子继位。
本想着新任国主继位后能撑起这兵败如山的战局,继续领兵抵抗离秋国横空出世的战神苍驳的攻打,可另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的苗耒国国主继位后便立马修书求和,且承诺永不再犯。
正是因为这封降书,战火才从苗耒国土地上逐渐熄灭。
但是,其辅政大臣贼心不死,且不臣之心已久。苍驳撤兵后,此人仍暗中集聚势力,甚至谍布离秋,企图范水模山,卷土重来,蓄势一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