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被吊在刑架上,光裸着上身。身上新伤旧痕,早已体无完肤。他无力的垂着头,不辨生死。
沈承这时正在他旁边站着,偏头看着她的反应。她心如刀割的痛苦,立刻转开目光不敢再看。却看到了旁边墙壁上挂着的无数刑具,也看到了沈承另一边的桌案上,摆着染满干涸血渍的长鞭,长鞭的旁边是一盆染满血的水,还有一大片倾洒的盐。
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白知夏浑身僵硬,那些蘸了盐水的鞭子仿佛都抽打在她身上,让她疼痛无比。
沈承冰冷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
“黄雀卫的名声,你便是在闺阁中,想来也听说过吧。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他。人啊,以为事情过去多年,也就过去了。就好比身上的伤,好了皮肉,就以为真的好了?”
他忽然笑了一声:
“白知夏。”
白知夏惶然抬头,就见沈承正笑着看她,可手却按在陆晏的背上,他的笑容一寸一寸变的阴狠:
“听说他这个地方,上次遇袭时中了弩箭。倒钩箭,一层一层拨开皮肉才取出了箭。”
他说着,手却慢慢用力。白知夏听到皮肉破损的钝响,听到了他手指穿入陆晏尚未长好的伤口中,被血肉纠缠的黏腻。
她惊恐的瞪大眼,浑身血液上涌,瞬时充斥了头脑,身子却陡然之间冰凉僵硬。
旧伤被残忍破开,疼痛令昏迷的陆晏清醒,他难耐的抬头,但一睁眼就看见了眼前惊恐颤抖的白知夏。
她死死攥着双手,眼底猩红蓄满眼泪。她惊怔恐慌,然而陆晏却在一瞬间看出了她现下还能被惊恐遮掩的疼痛。陆晏咬紧牙根阴沉愤怒:
“白知夏。”
白知夏忽的顿住脚步,清醒过来。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到陆晏身边了。
陆晏眼底猩红,猛然往前一冲,带着铁链和刑架都狠狠颤抖险些连根拔起,他痛恨的想要生啖白知夏血肉一般质问:
“为什么害我!”
白知夏连连后退,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要做什么了。她狠狠的闭上眼,歇斯底里的喊:
“你自己做的孽!谁来害你?怀恩公府若非受你牵连,何至于此?”
陆晏咬牙切齿:
“你别后悔,你别后悔!”
看上去像是恫吓的话,却是在提醒她。
而白知夏已然无法再回答,她痛哭失声。
她说,我恨不得你死。
他说,好,那么我死的时候,不要来看我。
可她后悔了,她后悔啊。
在这一刻她忽然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趋于富贵?
白家一直留在锦源州不行么?大哥一定要春闱么?陆晏一定要做镇守西疆的武将么?
如果他是贩夫走卒,如果……
她用尽平生力气朝他大喊:
“你自己做的孽!”
陆晏忽然浑身僵滞颤抖,是沈承抽出了手指。
他满是血的手招了招,立刻有人上前,带走了痛哭无状的白知夏。陆晏阴沉的看着他,他混不在意,冷笑着出了石室。
沈承转身去了旁边的石室,一身明黄的男人正若有所思的从小窗看着那边。沈承随手拿了巾帕,慢条斯理的擦手上的血:
“爷,瞧着样子,陆晏倒仿佛真是被陷害的。”
“你用这样血腥残忍的手段审问,谁能不怕?”
沈承看了眼没擦干净的手,嫌弃的撇了撇嘴,然后笑道:
“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上身后尚有两个护卫,沈承一眼不曾多瞧。
“那……爷,奴才送那丫头回去吧,顺带也做做样子,问问白远。”
“去吧。”
沈承出了这厢,就看见了外头惊惶无措的白知夏。挥退旁人,他淡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
白知夏现在满心都是方才陆晏活生生被他剜透血肉的场景,一时控不住,只觉心肺肚肠都在翻涌,捂着嘴干呕起来。她仓皇而踉跄的往石阶上爬,逃离一般。
等出了密牢,外头的雨越发的大了,白知夏却扑到雨中,任由雨水冲刷。沈承站在屋檐下,冷冷看着她:
“怎么,这样就被吓住了?”
白知夏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仓皇无状的挣扎嘶喊:
“不是我!是他自己作孽!没有人害他!”
但那副惊恐的样子,显然色厉内荏。
沈承冷冷的笑了。
所有人都在喊冤。
怀恩公府在喊冤,白迎在喊冤,陆晏也在喊冤。
都是冤枉的,那么那封信又究竟是谁写的呢?
白知夏回去后,不知是淋雨受寒还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才病好没几日,就又沉沉的病了。
但隐约的消息总在暗处里传递到了想要知道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