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佩尔位于第5道。
这意味着她是半决赛第2名进入决赛的。
其实不光叶茹茹没动作, 玛佩尔也抱着臂坐在那儿没动。
不过她的眼睛是睁着的, 只是一直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
对比其他人, 这二人的画风实在有点诡异。
“玛佩尔是称霸此项目近10年的老将, 在此之前, 还没人能够在国际大赛上击败她。”杨恬在这时候插话, 给搭档做补充。
她特意强调了没人二字。
但是此时此刻，叶茹茹却坐在半决赛成绩更好的第4道——仿佛给人一种感觉，她已经具备了超越对方的实力。
不过都是错觉，叶茹茹进入决赛的成绩是23秒78, 而玛佩尔的世界纪录远不止如此。
23秒69。
叶茹茹和她还有将近0.1秒的差距。
玛佩尔坐在位置上像是发够了呆, 终于站起身, 而在同时，叶茹茹也缓缓睁开了眼。
场外广播正大声念着这场比赛的项目。
叶茹茹在本届奥运的最后一个单项，女子50米自由泳。
这是一座永不可翻越的高峰。
但在今天，或许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女孩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浑身上下的骨骼细微摩擦，仿佛正在缓慢苏醒的狩猎者。
“4道——”
“CHINA！”
当广播念到名字，叶茹茹从通道口走出，为即将到达顶峰的全场气氛添上最后一把柴火。
叶茹茹举起双手，向全场打招呼。
目光隐藏在泳镜后，镀膜如镜面般，在灯光下反着墨绿色的光泽，泳镜轮廓冰冷而锐利。
她一步步朝自己的泳道走去。
犹如带着千钧重量，踏在众人心坎。
何昭宇在高处远远望着，心中咯噔一下。
叶茹茹单脚踩上出发台，等待着第二道哨音继续响起。
“哔——”
一声长哨，吹响了战斗最后的号角。
叶茹茹站了上去。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余留嗡嗡声久久不散。
“Take Your Marks.”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电子出发口令声响起。
“嘟！”不到两秒的时间，枪声便短促发出，令人措手不及。
叶茹茹顺发而出！
入水。
耳旁满是气泡带来的咕噜声，沉闷又持久，随着她蝶泳腿的前进，始终伴随着她。
前方泳道广阔无际，仿佛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她前进的目标。
属于她一人的战斗，身边没有对手，场内没有观众，就像无数次在深夜寂静无人的游泳馆内，陪伴她的唯有水声。
她脑中什么都没想，把一切完全交给了自己的身体。
无数日月训练而成的肌肉记忆让她破开水面，猝然开始划臂，动作敏捷而迅猛。
全场气氛骤然炸裂，欢呼，尖叫，嘶吼。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
奥运游泳项目最后一个比赛日，一大早何昭宇就被堵在了赛场门口。
无数媒体将话筒朝他伸来，摄像机黑压压的在后方，闪光灯不断发出咔咔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声音杂乱得几乎完全无法听清任何一句话。
他没料到这场景，哪怕是他曾经身为运动员，见过无数大场面，这时也完全愣了。
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各种经历，如今跟叶茹茹挂钩之后，都在不断被推翻刷新。
何昭宇举起一只手，向所有人示意。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他缓缓道，“都是真的。”
这句话像是坦白，又包含着所有的无奈和自豪。
他终于有机会向所有人澄清这一切，他已经藏在心中很多年，有关于他和叶茹茹的无数看法。
大家都以为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冠军教练，一手带起叶茹茹和喻才知两名顶尖运动员，他们身上的国际大赛金牌数可以赶超种花游泳近百年史上金牌总数加起来。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学生从始至终只有喻才知一人。
叶茹茹从来就没有依赖过他。
或许不是他，哪怕换成任何一个人去当她的教练，都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的，我基本没有给她提供过任何战术、策略、技巧方面的建议，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摸索领悟，哪怕是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谁比谁有经验？一个初入江湖的稚嫩运动员，一个从没当过教练退役运动员。
他们都是空空如也的白板，等着时间去慢慢书写。
叶茹茹走上国际舞台的第一脚就迈在了他从未踏足过的高度，率先选择的项目还是他身为混合泳选手最短板的蛙泳。
他把她领入大门，却只能看着她自己在广阔的天空展翅高飞。
何昭宇闭上眼睛，“我所能传授的东西有限，而她带给我的惊喜却是源源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