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幼稚的往事,宫羽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笑意,“后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加入我们乐队成了键盘手。”
“我从小就知道唱歌要保护嗓子,所以从来不吃泡面这些太咸的东西。”
这一点季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小时候确实不吃零食。
每次出去做任务,零食都是买给她吃。
“但后来,我发现凡哥每天都吃。他还跟我说,泡面只是闻着味道重,吃起来特别香。”
“他总这样说,有一天我就尝了一口。”
“然后你也喜欢上了?”季鹿抬起头猜测道。
宫羽看着她,含笑摇摇头,“没有,太咸,我直接吐掉了。”
“唔,浪费粮食。”季鹿不认同地晃晃脑袋,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他垂眸,嘴角笑意愈深,“凡哥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但可惜,他当时不懂,有些人只是惯用幽默来掩饰窘迫。
“那他,是为什么生病了?”季鹿手撑在桌子上,轻声问。
“第一次检查,医生说是胃癌,大概就是那时候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但上周末,癌细胞扩散了。”
他望着眼前的泡面盒,眉头渐渐凝聚。
如果,他们能遇见得早一点,或者他当时能成熟点,理解他的难处,是不是现在情况就会好很多。
回忆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一经细想,全是遗憾。而当时的每个遗憾,捻在一起变成导火索,点燃了此刻的炸弹。
季鹿从没见过宫羽失意的样子,然而就在今晚,就在她身边,他好看的眉眼仿佛笼罩了白色的雾气。
低垂下来的眼睫,落在她眼里,让人心疼。
不过季鹿知道,他只是遇到了人生里的一次霜降,未来,枯叶会长回树梢,沃野会迎来绿色。
但在寒冷到来前,她想陪在他身边。
吃过东西,宫羽开车把季鹿送回小屋。
路上他跟她讲了许多关于林凡的事。
林凡是个孤儿,小时候被人领养,结果高中时候,领养的那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就又一次被抛弃了。
好在那时候他长得高,能打些零工混口饭吃。
后来,他凭借音乐天赋,和教他电子琴老师的资助,考上了大学。
为了把钱还给老师,他拼命地打工。偶尔还给人写曲子,只不过那些曲子最后都没有挂他的名。
再后来,他认识了宫羽。
两人一见如故,在音乐上惺惺相惜。
但宫羽那年也才17岁,从小到大让他心烦的不过是躲也躲不开的摄像机。他没见过也理解不了,缺钱能让一个人活得多心酸。
一次,林凡又给人当枪手写歌,被他知道。
二人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也是那一次,宫羽深刻地明白,梦想不能当饭吃。他开始接商演,出专辑,养活自己的乐队。
大二那年,他们乐队创作出第一首热歌。
现在看,那首歌其实旋律很简单,不是他们写出来最好的一首,但就是火了。
从那时开始,林凡这个名字,才真正地出现在每首歌名的下方,出现在每张专辑的封面上。
他们乐队五个人,有才华又年轻,一首首歌的爆红,让少年人的心气越来越高。
结果就是,他们得罪了人。
一次演唱会后,他们乐队在后海的酒吧里聚会,突然冲进来一堆蒙面的人。
这些人不由分说,进去后,直接拿着铁棒开砸。
那天实在是太晚,凌晨两点,周围的警哨都下班了。
他们五个人,玩乐器行,论打架,只有学过拳击的他,和混过街头的林凡能撑一会儿。
但这些人显然是有计划,很凶的几招都是冲他来。
在警察到来之前,其中一个人拿着破碎的玻璃瓶朝他脸上砸过去。
是林凡替他挡了那一下,额头缝了很多针,留下一道疤。
结果就是,那件事闹得很大。
行凶的人包括他们背后的组织者,全部被找出来判了刑。
而林凡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玩笑着说,幸亏宫羽的脸没事,不然他们乐队的门面就毁了。
这件事,是他从出生以来,得到过的最惨重的教训。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也在那一晚折断。
林凡脸上去不掉的疤痕,成为了他们为年少轻狂付出的代价。
而现在,他得了绝症。
他们用尽了办法,却依然治不好他。
车子停在了小屋前。
季鹿再抬头,看见满天繁星,只觉得他们孤零零的,一定很冷,就像宫羽一样。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她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住,贴到自己脸侧。
“会好的。”她说。
宫羽望着她,在这个黑夜,只有她如同烛光散发着唯一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