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想问的是这个。
季鹿抿抿嘴唇,再抬起头时,却是对着他微笑:“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人对我的评价。”
“宫羽,我知道人们的认知有参差,这不是我的错。”
宫羽眉头微皱,想问那是为什么?
只听她继续道:“只是,我很怕对不起我所坚持的梦想。从第一次穿上滑板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
季鹿眉眼微敛,眸光黯淡,“每个人都说我是天才,说我一定可以为滑雪运动做出贡献,我也一直是这样想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变得更浅。
“但遗憾的是我没有。”她辜负了期待,也辜负了热爱。
外界那些流言蜚语听过也就过了,让人沮丧的永远是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失望。
“可能,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以前的那些成绩大概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吧。现在,她要放弃我了。而我,也要放弃滑雪了。”
夜空静谧,草丛里的虫鸣也默了。
季鹿说完想起自己还在录节目,综艺节目上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收敛情绪,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微笑着回头,“走吧,很晚了。一会儿就进不去门了。”
季鹿转过身,还没迈出步子,手臂突然一滞。
“你不是普通人。”
她转过头,定睛看他。
宫羽拉着她的手臂,神色严肃认真,语气依然柔软,“普通人站不到奥运会的赛场上。普通人也拿不到二十块金牌。”
“季鹿,世界上没有神灵,你能取得好成绩,仅仅是因为你可以。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
她可以。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从摔倒的那一刻起,大多数的声音都在说她不行,江郎才尽,天才陨落。否定的声音一重又一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在这个宁静的夏夜,有人越过二十年的漫长时光站在她面前,笃定地告诉她,她可以。
季鹿眼眶微热,喉咙凝噎了一下,低声说:“谢谢你,宫羽。”
宫羽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脏抽痛。
如果季鹿哭出来,掉眼泪,他还可以帮她擦拭。
可她没有。
她感动于他的鼓励,但依然不肯在他面前展露伤心。
——为什么要这么坚强?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更难过。
*
后续,季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她满心里想着宫羽说的那些话。明明是个少言的人,为了安慰她,说了那么多。
还那么了解她的事。
等缓过神来,她已经坐在餐桌边了。
宫羽在灶台前关了火,端了两碗面过来。
小碗的推到了她面前。
“少吃一点,当是陪我。”
他在她对面坐下,季鹿也没客气,拿起筷子。
其实她不饿,不过他说了陪他,那就少吃一点吧。
——才不是因为这面很香。
季鹿闷头吃面,时不时偷偷抬眼去瞧对面。
她发现,宫羽吃面的动作都很规矩,甚至有点优雅。每一口都吃得不慢,但一点声音没出。
戳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她想,下午他不是和李嫣然出去的吗,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
而且他们是出去干嘛了。
她很好奇,但没问。摄像头前,说话都要小心。
就这样,一碗面条很快见底,季鹿意外地发现,她的面条底下还藏着一个荷包蛋。
荷包蛋的形状很标准,黄澄澄的蛋黄上只有薄薄一层蛋清,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她都有些不忍心吃了。
对面,宫羽也吃完了,他抽出一张纸叠好放到她手边,自己又拿了一张擦擦嘴角。
“不爱吃?”他随手放的,也忘了问她。
“不喜欢就给——”
“爱吃。”季鹿打断他的话,“狠心”地朝着可爱的荷包蛋下了嘴。
宫羽静静地看着她吃完一个鸡蛋,然后把碗筷洗干净放好。
两人一同上了二楼。
“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到了门边,转身前,宫羽又宽慰她一句。
“知道啦。”季鹿身子藏在门后,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歪着头,梨涡轻扬,笑容清甜,跟他摆摆手,“晚安了,宫羽。要做个好梦。”
说完,她不等他回答就关上了门。
俏皮的声影消失。
宫羽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门板看了许久。
终于低头,嘴角上扬,笑容里却夹杂着只有自己懂的苦涩。
明明该难过的是她,却在意识到他情绪低落的时候,还反过来安慰。
——你要我怎么做呢,季鹿?
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变回那个爱哭爱笑的季鹿。
她的每一次逞强,都像是在提醒他——他没有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