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岔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完全没注意到宫羽系拳套系了三次都没成功。
“对了，宫羽哥，我再练一会儿就回去了哈。我得回家给我姐做晚饭。”他说完又擦擦头发，忍不住哀叹，“你是不知道她们运动员有多难伺候，我给自己做饭都没这么上心过。”
“哦？”宫羽把拳套第四次打结，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我的营养师今天回来，要不要，去我那吃？”
“那敢情好啊！”季鸣一听就乐了，不用做饭还能蹭饭，“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他下台坐到桌子前，刚掏出手机，电话铃声就响了，
“这么巧，竟然先给我打电话了？”季鸣小声嘀咕了一句，接起来。
“喂，姐？”
“季鸣，妈说今晚家里聚餐。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季鸣开了免提，温柔清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宫羽喝水的动作一顿。
“行，那我现在就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好，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季鸣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宫羽，“宫羽哥，不好意思啊，我妈晚上安排了饭局。”
“没事，我们可以改天。你没开车，我和司机送你回去。”他披上毛巾，仿佛毫不在意地转过身，走向换衣室。
车子开到小区大门口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毛毛细雨，绵绵柔柔，隔着马路，宫羽看见季鹿撑着伞站在车前。她穿着一件纯色T恤，搭配最常见的牛仔裤，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让周遭的一切杂乱全部变成了背景板。
“姐！你去那边坐，我开车。”
看见季鸣跑过来，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梨涡轻悬。
两人似乎又交谈了几句，季鹿从副驾驶那边上了车，季鸣则坐在了驾驶位上。
等到他们的车渐渐驶远，宫羽才缓缓关上车窗，飘进来的雨滴在他头发上结成了银亮的水星子。
十年，她长大了，但好像不爱笑了。
她看见他了吗？看见了会记起来吗？
宫羽闭上眼睛，长睫洒下小小一片阴影。
眼前浮现出许多年前，他和父亲上了一档亲子综艺。
那一日，天空晴朗，海洋静谧，飞鸟轻吻白浪，在滚烫的季节里，小女孩穿着湖蓝色的公主裙，海风轻柔地拂起裙摆，她挥舞着小手蹦跳着跑来，像一只灵动的蝴蝶。
在不知心动为何物的年纪，他的小心脏像被电流击中，扑通扑通地乱了节奏，至今未歇。
-
“要我说啊，季鹿早该回来了。女孩子嘛，就该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有份工作就行了。干嘛去当什么运动员，危险不说，还几年都不回家。”
季鹿听见二舅妈的话，眼睫微垂，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饭桌上，大家都各吃各饭，也没人想搭她这话茬。
“哼，为国争光有什么用啊？现在网上还不是一堆说三道四的。风评不好，哪个人家敢娶？”
“够了！吃饭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见她越说越没谱，季鹿的二舅季海忙出言喝止住她，转脸对着季鹿笑道：“季鹿你别介意，你二舅妈就是关心你。”
“没关系。”季鹿淡淡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当众被老公呵斥，二舅妈觉得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又嘟囔了两句，“早两年嫁给我那侄子不就没这事了。”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桌上的人都听得见。
年纪最小的季鸣一听，立刻就要站起来呛回去，坐在他旁边的季鹿及时摁住了他。
“弟妹，怎么不见季野啊？”
坐在主位上的季问梅出声问了一句，问完，又优雅地喝了口茶，“说起来，也有挺久没见到他了。”
这话一出，季海夫妇二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一旁的季鸣却差点笑出声。
季鹿刚回来两天，没听懂，在桌下拽了拽季鸣的衣角，眼神询问他笑什么？
季鸣回了个安抚的眼神，用惯来的吊儿郎当的语气接了一句，“就是啊，表哥上次还说要教我开车呢。”
“噗嗤。”圆桌一边，几个小辈忍不住捂嘴，有的还笑出了声。
季问梅瞪了季鸣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季二舅妈此时的脸色就像吃进个苍蝇，一脸忿忿，却又不敢说什么反驳，捏紧手里的杯子，连喝好几口水。
季鹿心里疑惑，但也隐约明白了季野肯定是犯了什么错事，才不能来。
这种场合，她再问会更尴尬。心想，不如等结束之后，再私下问季鸣。
就这样，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思各异，结束之际，季二舅妈连礼仪都不顾了，招呼都没打就先走了。
季海只得留下来和大姐一家赔笑，“姐，姐夫，我们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