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年少,却能说出他八十年所悟。其慧根惊人,其学识和见识让她难以去享受人间的欢乐,所见所闻皆加剧她的痛苦。
酒滑进酒杯,清澈明亮,气味馥香,是上等的好酒,“此酒名曰春思,是大盛十三洲最负盛名的匠人所酿。”
“太子殿下,此酒是我用收集的百花,时令的鲜果加上饴糖,又经过蒸馏酿出来的,你一定要尝尝。”倾国倾城的容颜不在,只剩下几坛清酒,他取出一壶,剩余的埋在地下,永不见天日。
“那我可有口服了,得天子亲自斟酒,饮天底下最好的琼浆。”
说完,裴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性情刚烈如斯,人又执拗,有学识有见识,这样的女人别说小九,就连他那去世的父皇,见到这般女子恐怕也会选择远离,可她怎么会选择委身于小九。
裴衿只觉得喉头辛辣,鼻子酸疼,好像迷迷糊糊的跌进了一个火炉中。她饮下了鸩酒,或许会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悲惨,无人将她火化,她想让骨灰顺风飘,顺水流的临终遗愿实现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裴衿将要跌倒,夏侯煦闯入正殿,将她接住。
夏侯煦见怀里的人病态更甚,只觉得心疼。才几日不见她,竟又变成了这般模样。身边有摔碎的酒杯,满身的酒气。
难不成!!!他来晚了。
想不到!她会被杀。
永康帝从小九眼中看到了杀气,不紧不慢的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平日里觉得甘醇的美酒,如今再喝觉得苦涩不已。酒壶是普通的酒壶,并非能下毒的阴阳壶,“此酒性烈,她体弱受不住。你带她下去休息吧。”
此时将她处决了,小九对他这辈子都有了隔阂,永远不会原谅他。
夏侯煦亲自将她抱到偏殿床上,褪去鞋袜,盖上厚厚的被子。
第61章 苟延
夏侯煦用手探了探裴衿的鼻息,气息微弱,两指放在脖颈上的动脉上,时急时缓,人还活着。
一切安排妥当,夏侯煦回到永康帝身边,一言不发,静静坐在下首。他听闻永康帝召唤裴衿,自觉情况不佳,疾驰而来,却被人挡在门外,闯进来却看到裴衿饮鸩酒的一幕,身体如同院中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
“兄长,裴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夏侯煦抬头看向永康帝,哽咽道:“为何我看不懂她。我不懂她,可为她做一切我却心甘情愿。我刚才甚至想……”
奇了,皇家居然出了一个多情种。上一世夏侯煦舞文弄墨,抚琴吹箫是个多情闲散的风流妙人。这一世虽有军旅的经验,骨子里到底是文人雅士多情性子。
那样与众不同的女子,身体孱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危险的女子,会示弱,会隐忍,又恰好她容貌才情具佳,皇子走下高台也是男人,遇到怎能不心动。
若她真的当惯了男子,将自己当做男人,怎么会允许有人将其囚禁侮辱,雌伏一个男人身下,承其欢,还能隐忍不动。这个女人,危险。
钦天监晓阴阳,通天文,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李大人用七星盏给父皇续命,上一世以为是无稽之谈。
但他的重生又使他怀疑这一事件的真实性。上一世先帝天命所归,续命难成。这一世他自然是要利用的。
上一世裴衿去世的那天,正巧是千百年难遇的日蚀。他重生那天五星连珠,皆是天文异象。
划破时空,因果循环,若裴衿是潇湘夫人,上一世与小九相知相守真的是她,她真的有能力去做到扭转时空,改变一切。
永康帝对夏侯煦的提问,平静的回复道:“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清平起于微末。举凡世间大才,要有的不仅仅是天分,更有百折不挠的心。你身边之人以能侍候你安寝为荣,深宅府邸之中男欢女爱之事更是常见,你应当想象不到一般的女人清白被毁,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
“会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
裴衿没有杀他,也没有表现出恨意。
“蝼蚁尚不能撼动大树,无权无势的女人,你将她当做什么,她便配合你,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殊不知你根本不知道她心中的盘算,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她棋盘中的棋子。”
二人的缠绵不会是假,睡在他床榻上的人,身体是温热的,那些夜间的私语,朦胧间呼喊他名字,一起看书,一起出征这些事情都不会是假的。
担忧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宁可选择远离他,也不愿承受他对她恩绝。她兴许是喜欢他的,所有男子希望妻妾成群,所有女子希望夫君一心一意一双人,裴衿总归是一个女子,只是不愿看到一个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