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宋双榕,你还是去面试吧。”
宋双榕准备好的说辞被打断,一时接不上话,李聿又接着说:“你不想见我,我可以申请退出项目组,但是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很低,语速也慢,一段话像是经过字斟句酌。宋双榕猜想,可能在李聿看来,除了这份校内的工作,他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出于好心,所以才这么说。
“李聿,”宋双榕看着电脑屏幕,文档中做满了标注,他心平气和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了新的工作。”
“我很喜欢,”他补充:“面试的事情,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下去。
可能李聿的高傲并不允许他在分手后指责宋双榕,宋双榕善解人意地说:“以后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可以随时提,只要我能办得到。”
经过几天的平复,宋双榕已不再如那晚般,面对李聿,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也觉得留在北华市的日子不多,不必再因一份错误的感情而耿耿于怀。
见李聿不答,他准备结束通话,李聿却突然问:“是什么工作?”
“还是拍电影。”宋双榕实话说。
李聿停顿了一下,又问:“是在北华市吗?”
宋双榕说“不在”,李聿就又沉默了。
最后结束通话时,宋双榕觉得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仍快速按了挂断键。
寒假开始前的一周,宋双榕的剧本大纲已经梳理完整,他向学校申请了留宿,不准备回鲤城,却不想舅舅主动联系了他。
舅舅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放寒假了,什么时候回家,又说表哥买了新车,可以到机场接他。
宋双榕说:“不用,今年不回去了。”
舅舅一听,顿时急了,问他不是说好,寒假回来就去给房子过户吗。
“我没有说过,”宋双榕冷静地纠正他:“我说的是,下次回去就把房子卖了,谁也别想住。”
房子是妈妈离世前,留给宋双榕的唯一物品,但她走后,舅舅一家住了进来,对外声称是为照顾宋双榕,直至宋双榕读大学,开始住校,他们都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暑假期间,舅妈发给宋双榕一份清单,指出他们这些年养育宋双榕很辛苦,且花费不菲,需要让他用房产偿还,以便表哥娶媳妇用。
当时三人轮番给宋双榕打电话,催他回家,宋双榕不堪其扰,最终回去报了警,向警方出示房产信息,将舅舅一家赶出了家门,而后更换了密码锁,称要卖掉房子,舅舅才安分了几个月。
舅舅还在电话那端,说他和宋双榕的妈妈是多么的兄妹情深,宋双榕不想听,径直挂断了电话。
原本他说卖掉房子只是恐吓舅舅,但突然间,宋双榕对着剧本看了几秒,打开网页,搜索那套房子同小区的售房信息,得出一个与影片制作成本相当的数额。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宋双榕只记得他心跳很快,脑中飞速掠过从童年至少年时期,在那间屋子中发生的种种,其中并不美好的回忆占大多数。
没做多少犹豫,他添加了一位房产中介的联系方式,进行了售房登记。
次日,宋双榕到导师办公室,帮陈北燕整理影像资料,这批资料十分细碎,到中午,两人的工作也只进行到三分之一,陈北燕请宋双榕到校外的一家餐馆吃午饭。
期间,她询问了宋双榕的剧本进度,提了一些建议,也向他介绍了几条拉赞助的人脉。
快吃完时,陈北燕接到一个电话,宋双榕趁机起身,去买了单。
两人回校的路上,陈北燕像是接收到一份文件,停下看了会儿,忽然问:“双榕,你是不是认识数学研究所的李聿?”
宋双榕一怔,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陈北燕像是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了,直接将手机屏幕侧向他,说明:“我的一个同学在电视台工作,最近想做一期针对青年学者的采访特辑,北华大学只有这一个名额,不过他今早拒绝了。”
李聿向来不接受任何采访,不上节目,不登报纸,宋双榕并不意外,但不知道陈北燕为什么突然问他。
陈北燕又说:“这期采访不会涉及任何隐私部分,只着重学者的个人成就,是正规项目。”
宋双榕隐约猜想,陈北燕是想让他去劝说李聿,不由地一惊,说:“老师,我跟他——”
“他是你表哥吗,还是什么?”陈北燕向来心直口快,打断他道:“看样子挺关心你的。”
宋双榕完全懵了,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是吗?”陈北燕看上去也有些意外。
“去年六月份,我们去西北采风的时候,”陈北燕回忆道:“有天晚上,一个叫李聿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他是北华大学研究所的研究员,给我报了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