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人员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在面前的电脑上打了几个字, 侧过头示意身旁的书记员可以准备开庭。
在书记员宣读法庭秩序的空档, 闻识川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到了刘翠兰的辩护律师身上。
他干刑警这么多年，旁听过不少案子, 这个律师的脸他并不陌生。
倒不是经常在法庭见过她，而是在他叔叔集团下的项目介绍中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
打开手机一搜, 便出现了她的履历。
孙滢, 和永集团旗下的嘉同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 曾获得过去年成桥市全国优秀律师称号, 在业内小有名气。
嘉同律师事务所本就是成桥市的大律所，这种档位的律师来打医闹案未免屈才，加上刘翠兰的经济实力，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可以请得起这种大律师的人。
他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这场庭审似乎并没有陈芷说的那么简单。
而陈芷旁边的不知名律所的小律师还在熟悉话术和证据，陈芷的表现甚至比他还要从容镇定的多。
对比起来，两边差距很明显，闻识川默默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全体起立！”
法庭秩序宣读完毕，审判长身着法袍缓缓走来，沉稳的脚步停在法台前，宣布开庭。
随着法槌掷地有声地敲响，原本喧嚷的法庭恢复了有序的安静。
“请原告宣读起诉状。”
陈芷冲着审判长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起诉状站起身，轻柔缓和地声音在法庭内响起：
“……今年三月十五日，被告人刘翠兰因不满我对其子的诊断结果，多次解释商量后仍未达成和解，三月十七日，被告人刘翠兰召集他人聚众围、堵、打、砸等方式多次扰乱我的工作秩序，并通过举牌游街等方式对我的名誉造成侵害，导致我不得不离职，这给我的生活和心理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根据刑法，我有权起诉被告人刘翠兰侵害我的名誉权，并要求依法处置……”
“被告律师。”
“认可原告关于不满诊断结果未达成和解的事实，不认可我的当事人对原告进行了名誉侵害，我的当事人的确进行过聚众扰乱医疗公共秩序的行为，但只针对第三精神病院，不针对原告，且我的当事人已经和医院达成了调解。”
随后，刘翠兰也跟在后面附和：“我的确找过陈芷讨过说法，知道她的诊断过程符合第三精神病院的规定后，因不满精神病院的规定，所以我就去找精神病院的负责人闹了，后来也跟精神病院达成了和解，因此我不认为我侵害了陈芷的名誉权。”
此话一出，就直接把陈芷这么多天以来所有的准备全部给推翻了。
她准备的证据，全部都是证明自己的诊断没有问题，以及证明刘翠兰真的闹了事。
……她没有想过，刘翠兰的诉讼方向，竟然是承认自己闹事的过错，承认她的诊断过程合规。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摆明了中立立场的院方，却忽然作为当事人跟闹事家属和解了。
那这算什么？
凭借刘翠兰一个人能想到这些？
一个连一点心理疾病认知的人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如此了解法律。
正当她跟旁边的律师商量接下来的做法时，她注意到了对面那位短发律师看向自己饱含深意的眼神。
一怔。
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这位名叫孙滢的律师，可是对方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很熟悉她一样。
那眼神不算清澈，蕴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配上她那张严肃又干练的面容，微妙得如同难以言喻的刺。
“原告，你可有证据证明？”
“……”
见陈芷那边没有人回答，审判长再一次询问，声音也冷了不少：“原告？你可有证据证明被告侵害你的名誉权吗？”
身旁的律师已经紧张到额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此时听到审判长的话，一惊，翻手中材料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陈芷偏头看向自己的律师一眼，叹了一口气。
心中一凛，终于明白这场她以为必胜的案子，是一次专门让她吃瘪的局。
手里只剩下刘翠兰闹事的一小段同事拍的视频。
视频中，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刘翠兰带了一帮人嘶喊着“赔钱道歉”，身后那些举牌子的手里的牌子上，四个字鲜红触目。
刘翠兰绕过那群拦着她的护士保安，手脚并用地踢着她办公室的门，一边踢一边喊：“陈芷你给我出来！这事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狭小的办公室，门被撞的哐哐直响，却无人应答。
她没权利从院方手里取监控视频，她手里现在能拿出的证据，只有这么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