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瞳孔迅速扩大，用手抓住闻识川的胳膊：“小心！”
可是她发现自己却出不了声。
砰！
倒计时还剩十五秒时，枪声再一次响起。
闻识川忽然停下了脚步。
中弹了吗？
陈芷一直都在耳鸣，在这一瞬间，耳边忽然变得寂静。
眼前的阳光那么炽烈，可她忽然觉得很冷。
很冷。
冷到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最后慢慢变得僵硬。
她意识模糊不清，在堕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她在心里想。
闻识川有没有事，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没有人给她答复。
*
轰——！
爆炸的气浪轰然而起，火光、碎石伴着滚滚浓烟在眼前绽开。
烈焰中残垣断壁坍塌坠落，持续的气浪拍打着地面，巨响将警车和消防的的声音全部吞没，一瞬间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自己炙热的喘息。
“走！闻队……快走！”
身后江年的声音嘶吼着，不过一须臾就被火光吞噬。
怀里女人的呼吸已经非常虚弱，闻识川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可步伐却越来越颤抖。
两秒，一秒。
他没有犹豫，迈开步子踏上阳台，在气浪滚来的一瞬间跃了出去。
轰轰轰——
更响亮的声音，新一轮坍塌由远至近。
身后大楼极速下坠，在浓烟之中变成一座废墟。
地面杂草横生，闻识川背部着地，巨大的冲击让他嘴里溢出鲜血。
人群一拥而入，周围忙碌的声音嘈杂，但闻识川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伸手用力感受她几乎已经断线的呼吸，眼角缓缓流下泪来。
……
病床上的女人紧紧闭着眼，救护车一路驰骋，在马路上快要开成一道残影。
闻识川浑身是血，躺在她旁边的担架上，意识已经在现实和幻境中来回游走。
急救医生护士在他身边围成一团，耳边的声音模糊飘远，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陈芷脸上。
那张漂亮的脸此时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甚至连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平静地仿佛已经死去。
救护车停在急救中心。
人群涌进，从车上将两人依次放在病床上，铁轮飞速转动，依次进入急救室内。
“远距离子弹同时穿过两人，并未伤及男方重要的脏器血管，立刻准备手术清创……”
“女方肋间血管出血，血液进入腹膜腔，已经产生失血性休克，800ml的开放型血胸，立刻准备开胸手术……”
意识消失之前，闻识川看着身旁一闪而过被送进急救室的陈芷的影子。
那一刻，他心底竟然在祈祷。
*
大雨永远没办法停歇。
闪电撕碎浓重的乌云，巨雷在云底滚落，雨从云中涌出来像是乱泼的水，几乎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葬礼上，人来人往，大院里支起挡雨的塑料棚摇摇欲坠。
不远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角落，满脸的泪水。
“陈芷，不许哭。”
中年妇女缓缓走到女孩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
随后弯下腰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把她往灵堂的方向带。
女孩眼泪止不住，但仍倔强的摇头：“我不去……”
“你爸死了，你接不接受他都是死了！”妇女脸上显出悲怆的神色，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坚定，“今后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你要记住，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任何人看不起！”
“现在跟我过去跪……”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大院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拥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他站在雨里，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
他看着女孩被母亲拽进了灵堂，随后，一声稚嫩痛苦的声音萦绕耳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紧了拳头，用力至深，手心都被掐出血来。
头顶淅沥雨幕忽然被笼罩。
“小闻，你妈妈不见了。这地方不能待了，明天跟我去成桥。”
即将迈入中年的闻靖林一脸愁容，“人家在办丧事，不要过去打扰。”
男孩松开紧攥的手，血顺着雨滴流在地上。
“你爸已经被送到火葬场了，他们那边来人昨天把骨灰领走了，估计葬礼也……”
“今天走吧。”
男孩打断了闻靖林的话，抬头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他：“今天就去成桥，叔叔。”
“那……”
“我妈妈不是失踪，她是逃跑了。”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稚嫩，但语气却又是那么成熟平稳，“车祸那天她就逃跑了，我一个人被留在那里。”
闻靖林一时失语：“你都知道了……”
“她逃跑了，我救不了……我只能看着另一辆车上的叔叔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