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过来检查,一滴没剩。
有口哨声响起来,也有哄笑声。唯独曹俊彦目光深如潭水,看着白离被酒液洇湿的唇红艳动人,也看着白离的双眼不知道是被酒气还是别的什么,熏出一片雾蒙蒙的湿润。
白离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嘴唇,看着曹俊彦,只说了一句:“曹俊彦,你说话算话。”
然后转头往外走。
这一次,没有人拦他。
酒精已经开始上头,任白离酒量再大,这也是不要命的喝法。况且那里面还加了料。
白离不能停,不敢停。这个吃人的地方,住了一群吃人的人,这里怎么可能有他的爱人呢!
走出包厢,他不敢用房间或者走廊上的卫生间,迅速跑去一楼前台那里的工作人员卫生间,还好没人。他关上门,躲在里面用力抠自己的喉咙催吐。
他在一次一次的抽水声中反复咳嗽,在四壁泛着惨白光泽的瓷砖中持续眩晕。用力甩甩头,感觉大脑和身体越来越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把他拖进一片深湖里。
不知道吐了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又玩花样。
白离从俱乐部大楼走出去,沿着来时的路。他走得很快,有些踉跄。花圃里的自动洒水喷头正在工作,伴随着舒缓的轻音乐,像一个小型的音乐喷泉,溅湿了他的裤脚。
脚步越来越沉,白离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他弯着腰,缓缓蹲下来,把脸伏在水柱上,突然张嘴喝了几大口水,然后又把水撩起来拍在脸上、头上。过了好一会儿,白离觉得清醒了些,尝试着站稳,然后迈开大步向大门跑去。
走吧,快跑!
深秋的夜风很急,打在被水淋湿的脸上和身上,是一种痛彻心扉的凉意。
山路很远,没有公共交通,深夜叫车根本没人愿来。白离要下山进市里,得走一夜。
这些都顾不上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离已经走出山顶俱乐部的大门,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闻君何才从二楼平台回来。他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灰烧得很长,一截一截掉在地上,燃尽了,也没吸过一口。
下山的路不算陡,但弯道很多,从脚下绵延下去,很黑,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白兰地的后劲儿太大,就算吐出来一些,白离依然觉得头重脚轻。
步子由大变小,由快变慢,最后走走停停。太阳穴咚咚地跳着,白离的呼吸迟钝而黏重,脚下像是踩了棉花。
他胡乱地走着,记不清摔了几跤,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口,所有的感官都失了灵,连心都丢在了这条暗黑的山路上。
身后有引擎声传来。
这条山路的尽头只有那家山顶俱乐部,再无其他建筑。这时候有车开下来,一定是从那里下来的。白离脑子乱哄哄的,有点怕是曹俊彦或者谁的改了主意,在车灯打到他身上之前,侧身躲到路边一棵树后面。
黑色库里南开得很慢,开着远光灯。闻君何估算着白离下山的时间,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路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闻君何猛地踩了刹车。
他跳下车来,几步走到那棵树后面,顿了片刻,伸手去拍背对着他的白离的肩。
库里南的车灯像两只马力十足的探照灯,照得整条山路明晃晃的,足以让闻君何看得清眼前任何一个细节:
白离凌乱的衬衣和发丝,摔倒时粘在手臂和裤脚上的泥土,以及他回过头来时满脸的泪。
闻君何一下子愣住,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痛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白离一只手死命捂住嘴巴,闭着眼,压抑的哭声回荡在山间,像一记重锤,猛地敲在闻君何心口。
第20章 有能耐扛得住就行
闻君何从未见白离这样哭过。
印象中的这个人,无论遇到什么难处,或者委屈,顶多红了眼眶。那还是在没了办法的前提下,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声不响,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自己消化掉。因为在白离看来,哭只是一种情绪宣泄,对于解决问题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可他现在控制不了。
酒精、闻君何,以及刚刚踉跄着走过来的这条山路,都像疾风骤雨一般在同一时间袭来,打到白离毫无立锥之地。让他除了放声大哭,什么也不会做。
闻君何脱了外套,将白离裹住,然后把人按进自己怀里。
他多久没抱他了?记不清了。
瘦削的蝴蝶骨硌着手掌,闻君何清晰感觉到怀里这具身体因为哭泣而绷紧的心脏和肌肉,在瑟瑟发抖。
白离挣动了一下,但没什么力气。闻君何两只手臂揽住他,将他抱到副驾上,沉声说:“上车,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