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时相对无言。
文岚不是没有后悔过,她与赵玉锦是闺蜜,是多年好友,她一向对她是掏心掏肺,有什么都和她说,在她的影响下,她的一些行为做法也是格外偏激;但不曾想赵玉锦其实却瞒着她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坏事情。
不过也是,她看不清赵玉锦,赵玉锦却将她看得通通透透,她是个高傲的人,她见不得那些卑劣手段,如果赵玉锦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她,她早就和她决裂了。
一个月多前,她因为头痛、左眼视力模糊,去医院检查,一查才得知自己患了脑膜瘤。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解脱,甚至想如果这肿瘤是恶性的就好了,她已经活够了,丈夫不疼,儿子不爱,她孤零零的一人,在事业上取得再大的成就又有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会不会为此而有所悔恨,有所心痛。
“妈,实话跟你说,我并不想回来,是因为清清劝我,我才回来的。你得脑膜瘤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她希望我劝你去做手术。”谢昀冷淡地道。
但他这一声妈,却让文岚一下子破了防,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谢昀喊她妈了。
“妈,这些年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很愚蠢吗?我们活着是为了活给别人看吗?别人看起来你确实事业成功、丈夫步步高升、儿子也不赖,可你自己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不想做手术,不过就是想报复我爸,还有我,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用都没有,你不在了,我爸立马会找个更年轻漂亮的,或者把他的老情人找回来。而我,我没工夫去追忆一个不尽职的母亲。”
谢昀虽然叫了她妈,但接下来嘴里吐出来的言语都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可言。
文岚呆呆愣住,头一次没有因为谢昀用这种口气语调和说这些内容而生气,她心里知道谢昀说的都是事实。
“你一定很怨妈妈吧?”文岚苦涩地开口。她年轻时候,太过要强,太过傲气,又受赵玉锦的影响,她做事极度偏激,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从不反思;可自从赵玉锦事发之后,她因为精神科出具疾病诊断以及赵家的多方斡旋而免于牢狱之灾,她还不放心地去她家探望,却无意中发现她居然啊是装疯,她才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被赵玉锦玩弄于鼓掌之中。
文岚与赵玉锦彻底决裂之后,她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做错了很多,无论是夫妻关系的处理,还是对待谢昀的问题上,她都悔不当初。
可是她就是个要强又嘴硬的人,哪怕她内心已经后悔,她仍是不肯轻易低头。无数次,她拿起电话,想给谢昀打电话,最终都颓然作罢。
现在谢昀肯坐下来,与她说一番心里话,她也想抓住这个机会,与儿子和解。
谢昀看向她,英俊的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汹涌澎湃,他拿起面前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没什么情绪地道,“没错,我怨过你恨过你,你一直在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从来都只关心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从没有真正地关心过我。”
文岚胸口针扎般地疼,有点喘不过气来,眼眶已经急剧红透,泪水滚落下来,“对不起。”
谢昀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的妈妈居然会跟他说对不起,他惊讶之余,胸口也闷闷地,喘不过气来,他没看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顿住,“妈,还有个事要告诉你,我就快要当爸爸了,你快要当奶奶了。”
说完,谢昀迈开步子,走出了出去,他看着庭院里正与谢致远下棋的柳清,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过来,乌黑纤长的睫毛轻轻一扇,唇角牵起一抹温柔如水的笑意。
谢昀心头所有的烦闷就都烟消云散了,他也跟着扬起唇角,灿烂一笑。
文岚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怔怔地回味着谢昀刚才的话,他说,他要当爸爸了,而她要当奶奶了。这就表示他愿意和她和解了,愿意认她这个妈了!
文岚一阵激动,不由得站起身来,喊道:“阿昀。”
谢昀转过身,看着她没说话。
“清清怀孕了,你要照顾好她,我的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去做手术的。”
谢昀点了点头。
谢昀和柳清正要离开时,门铃响了。
保姆去开了门,是一对中年夫妻,她朝来人点头致意:“安主任,杨秘书。”
一个小脑袋从夫妻身后冒了出来,“张婶婶,还有我呢。”
保姆呵呵笑道:“小安妮也来了呀。”
谢昀看到女人的瞬间,一下子僵住,记忆里那个娇小清秀的女人的脸与面前之人的脸重合,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