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堂凌厉眼神投射过来之前,明助理便已然自觉绷紧神经,笑着说不累不累。
唐璃说那就好。
程绍堂让他把东西放在门口,明助理摆好行李,告别之后匆匆离去。
静谧的帝都深夜,能听到遥远的呼啸风声。唐璃拿起手机瞥了眼工作群里消息,柯瑞正在自我鞭策似的汇报工作进度,一般这种消息都是不用回的。
她放下手机,姿态随意地望向坐在沙发处的男人,皮肤白得好似玻璃橱窗中的珍贵瓷器,酒红色长发柔软、泛着迷离的光泽。
程绍堂长腿大剌剌地敞开,手臂也打开,放在沙发靠背处,明明没有碰酒,目光像是微醺之后,自上而下般滑落。
他让她过来坐会儿。
可唐璃让他先去洗澡。
一来一往,等唐璃反应过来两人对话有多么自然熟悉,对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在那张小小的、看起来依旧不足以包裹二人的沙发上,姿态放纵到没边了。
他的眼神好似在释放给她某种信号,可等到他开口,那信号便散了。
“璃璃,我还没吃饭。”
行李箱立在脚边,她伸手便能推出或者拉近。就像男人这句话,她可以推辞或者——
“想吃什么?”她抚了抚柔软卷曲的长发,“太晚了,吃简单些。”
程绍堂眸间划过讶异的悦色,很快隐藏下去,声音也伪装到平静无澜:“就——你随意吧,我不挑。”
唐璃恨不得攥起拳头,说你敢挑试试。
程绍堂疲惫不堪,白日闲暇里还要忧虑唐璃与林显,当然并不明显。人是很容易在时间中产生变化,这几年他们无疑都变了许多。然而想她,却早已熟练得刻进习惯中。
热水冲刷掉疲倦,他随意套了件宽松衣服,从进卫生间到出来统共不到十分钟,发间萦绕的是和唐璃一样的香气。
唐璃站在灶台前,一手扶着纤细的腰,一手搅拌锅里肉酱。眼皮虚虚抬起,打了个呵欠:“能不能帮我一下?”
厨房窗户开了缝,有点儿冷。唐璃困顿的思绪有所清醒,不等他回答,便又继续说道:“把柜子里的锅拿出来下面,吃多少下多少,面在冰箱里。”
程绍堂挠了把尚未干透的短发,语调懒懒散散:“哦。”
厨房空间不大,两人背立而站,更显逼仄。冷风浸透身体,程绍堂微微蹙眉,抬手拉窗。
唐璃说:“我在散味道。”
“不觉得冷?”
“还好。”
“我冷。”
“……”
平静的对话,平静的结束。
炸酱做好的时候,程绍堂刚好捞出面,面条儿在冷水中浸泡几下,快速捞出。唐璃视线一瞥,恰好看见,于是就在下一秒,一勺香喷喷的炸酱淋到上面。
程绍堂心满意足地嗯了声。
唐璃却觉得他面下的有些多。
“要不你也吃点儿?”程绍堂说,“我给你拌好,盛出一小碗。”
“嗯——算了。”唐璃是有纠结过的,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吃晚饭。
“减肥?”
唐璃不说话。
不知是试探还是好笑,程绍堂端着一大碗炸酱面,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你又不胖。”
唐璃抿了抿唇。没有一个女人不爱听这话。
程绍堂姿态松散,黑发落于额前,眼眸深邃而黑,低垂着头,声音也低:“真的,你身材很好,比起之前——”
他的视线划过她身前,喉结滚动着,目光炽热。
她身上穿的袍子是绸缎面料的,没有扣子,腰身系着一根纤细带子,将腰束紧,胸部突出。程绍堂不想一搬进来就同人说这些,好像在耍流.氓,凭唐璃现在的性子,非要唇枪舌剑与他争论一番,胜负高低立现。
果不其然,原本微微隆起的衣领下的春光被她牢牢护住,目光从无澜变回警惕。
“吃你的饭吧。”
唐璃说完这句,便转身去主卧,不忘嘱咐他道:“记得洗碗。”
程绍堂坐在小小长桌前,望着空空如也的饭碗放空,就在不久前,他风卷残云般吃完面前这碗炸酱面。
说不清是哪一瞬,让他觉得很熟悉。
口腔中泛起的味道和几年前唐璃做给他的那碗“分手面”一样。那天她无意被立秋撞见,顺理成章地提出分手。
但那话熟练的,好似被她排练过无数遍。
好像在她那里,他就不会伤心一样。不过论起来,那时陈管家早就找过唐璃,所以她才会落寞无助,同时坚决。
程绍堂倚靠在椅子上五味杂陈地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他仰起头,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帝都的夜色将时间包围起来。他以前觉得她太年轻,以爱情之名将人囚禁,是对她的不公平,可这么多年,他发觉他才是被囚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