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一直紧闭着的一间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个中年女人来。这个人长发,梳着个辫子,软塌塌地趴在自己的背上。个头不高,秦月目测此人可能最高也就一米六。长相也十分地不起眼,就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她拿了一本很小的圣经,三十六开的那种,站到了屋子的中央,冲着大家一笑,然后说,“好,我们先来祷告。”就闭上眼睛低下头去开始祷告。
她说,“感谢主,今天将我带到这里来,分享你的话语。”这是很多讲道人,牧师,传道人祷告的套路,没有任何的新意。可秦月的心却像被一道闪电照亮了似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上帝是谁,这个人是真的认识他!有的人谈论上帝,理论丰富,滔滔不绝。可有的人无需多言,即使是路人也能看出她和上帝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秦月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可她确信这个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做什么。听了那么多的讲道,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和确信。秦月的心里涌起一种冲动,她希望自己变成对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成为一个有明确信仰和目标的人,而不是随波逐流,如同浮萍一般,被命运带着漂泊。
接下来的时间,秦月并没有仔细听这个人讲道,而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对方的联系方式。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秦月对一切都无可不可,这是她第一次有了一定要抓住什么的冲动。聚会刚结束,秦月第一时间冲上去要了讲道人的联系方式。这个人姓沈,从那以后,秦月就一直都管她叫沈老师。
日子恢复了常态,秦月每天上班下班。可日子又有了不同,因为秦月开始无比地盼着周末的到来。她不再跟老妈去教会或者圣经学习小组,而是每周六,都要到沈老师家里参加聚会。聚会结束以后只要对方有时间,她就一定要和沈老师说上几句话。
沈老师家里的聚会,是名副其实的家庭聚会,主要是她的家人们,有她娘家的也有她婆家的,还有一些是她所带领的教会里过来的,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沈老师本人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家里人也只有最年轻的一代才有读大学的,其他人大都是中学毕业,或者读了技校或职高。社会地位不高,收入不多,见识也都很粗浅。可就是这么一群人,却摊上了再好不过的一个讲道人。秦月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上帝这个账是怎么算的。反正她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划算,总觉得沈老师如果去给高级知识分子讲道,将来会更多的人受益。
这个周末,总算在秦月死皮赖脸再三央求之下,沈老师终于答应了她要请客吃饭的请求。秦月其实就是越了解沈老师越想多了解她,才打着吃饭的幌子,约老师出来吃饭。
到了饭店,秦月直接要了个包间,就是为了要好好听沈老师的故事。沈老师也应该是早就看出来她的想法了,笑呵呵地秦月怎么安排,她都说好,随和的不得了。
秦月没有想到,她只付出一顿饭费,却了解到中国近现代传道人的一部上帝仆人传记。
沈老师的奶奶出生在HLJ省的一个乡镇里。她有三件事全镇闻名:第一,长得漂亮;第二,吸食大麻;第三,传播福音。
十六岁时,沈老师的奶奶就嫁了人。她长得非常地美,可家里面她是老大,下面的弟弟妹妹一大堆,所以,她特意挑了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木匠嫁了过去。那个木匠上面没有父母,继承了一些祖产,加上手艺好,所以家道还算殷实。嫁过去没几年,沈老师的奶奶就生了三个孩子,活得还算不错,还能时常接济一下娘家。可惜,好景不长。沈老师的爷爷突然病逝,留下二十岁刚出头的娇妻和三个年幼的孩子。沈老师的奶奶陷入了绝望,开始吸食大麻,没过多久家产就被她给败光了。她也就越发地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曾经几次尝试自尽,却都被神奇地岔开。
年纪轻轻,心却已经死了的沈奶奶,有时会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路过的人出神。总有一个小脚老太太,每周日兴高采烈地从她家门前经过,喜滋滋地和她打招呼,邀请她一起去镇里面的教堂做礼拜。沈奶奶知道镇上有个礼拜堂,里面有个牧师在那里讲外国的什么神,但她年轻守寡,孩子又小,绝了生机,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来。后来,几次三番地被那个小脚老太太催促,看着对方一把年纪却活得比她有盼头多了,就升起了一丝好奇和盼望,终于跟着去了一次。
沈奶奶到教堂的时候,牧师认出她是那个著名的吸食大麻的人还责备那个带她来的老太太,说,“咱们这儿本来人就少,镇上说什么的都有。若是她到咱们这里来,结果回头吸食大麻死了,在被人家说成是信耶稣信死的可就热闹了。”那个小脚老太太也是一阵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