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没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考古学家中有一则传闻,据说大都会中存在着这样一座扶梯,从一层一直通往九百九十层,在扶梯上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剖面,而这座扶梯唯一的入口就在底层,只有去极深之处才能看到它。”台柱道:“它在行业内被称为天门。”
天门开,詄荡荡,穆并骋,以临飨。
星留俞,塞陨光,照紫幄,珠烦黄。
太朱涂广,夷石为堂,饰玉梢以舞歌,体招摇若永望。*
“这是所有考古学家都知道的一个遗址,000号遗址,但是从来没有人进入过。”台柱看向远处。
赵没有顺着台柱的视线看去,看到几座巨大的神像金身,这是上层区的文化建筑项目,已经修了百年,还没有完工。
最大的一座神像贯穿数百层,据说塑身时用了纯度极高的金箔,经常有残余的金粉碎屑从上方飘落,像一场极细微的太阳雨,有小孩儿拿洗净的瓷碗去接,据说可以得到光的庇佑。
“行了,该走了。”台柱突然在他肩上一拍,赵没有手中的烟蒂应声掉落,强烈的冲击力迎面拍来——
台柱直接将他踹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门》汉·佚名
第5章 黄金年代
大动脉出血会在十分钟内死亡,脑死亡的时间是六分钟,心脏停跳到猝死的时限为三十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六分钟、三十秒,也许是刹那之间。
赵没有睁开眼,被巨大的裙摆糊了一头一脸。
这是什么地方——他先看到一条雪白大腿,肉色丝袜顺着肌肤蔓延至裙摆深处,再往上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她叼着香烟滤嘴,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补妆。
房间里到处都是镜子,人头攒动,发髻上插着鲜艳的羽毛,赤裸的脚、镂花束胸衣、珍珠滑落的手臂、涂着浓郁黑膏的眼皮……一只乳房猛地朝他撞了过来,像一颗硕大的星辰从天砸落。赵没有连忙扶住她,这显然是个喝多的女人,酒杯泼了他一头一脸,栽在他肩膀上就开始呕吐。
赵没有是戏院的常客,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里似乎是一间女更衣室。
但是氛围和戏院截然不同,那些五光十色的镜子,深绿酒杯上的银匙和方糖,还有门外传来的狂热音乐,那些激昂和弦、喝多的提琴手和酝酿着红色风暴的鼓点——是康康舞曲。
赵没有把怀里撒酒疯的女人挂在衣帽架上,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周围的人竟对他一个异性熟视无睹,他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像一粒烟灰,瞬间融入了斑斓冶艳的调色板。
门外是一间巨大的舞厅,二楼包厢已经坐满了人,画家一边喝酒一边在速记本上涂抹,勾勒出燃烧着火焰和钻石的舞台——舞女们从玻璃门后旋转而出,顿足、踢腿、旋转,最后猛地将巨大的裙摆掀开,足尖笔直地踢向挂着吊灯的天花板,癫狂喧哗间春光乍泄,摆弄拐杖的山羊胡子,涂着白脸的小丑,身穿天鹅绒外套的弦乐团,女人猛地向后仰去,脖颈拉出一道笔直的弓弦,最后一个高音迸溅,像溢满汁水的红日在柚木地板上爆开,丝绸衬裙飞上半空,掀起五光十色的狂澜。
有人递给他一杯酒,仿佛赵没有也是一个深夜前来舞厅寻欢作乐的人。对方好像看出赵没有的茫然,亲切地为他演示这种酒的喝法,将装着方糖的银匙放在酒杯上,用水冲洗糖块,滤下的糖稀与酒液混合,便能得到一杯波西米亚苦艾酒。
蓝绿的酒液,色泽像女人的眼影,加水后变成混浊的乳白,散发着剧烈的茴香气。
苦艾酒,康康舞。赵没有环视四周,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地方,不是在三十三层区的戏院,而是在老电影、全息照片和古董画作之中——康康舞,最初流行于工人阶层的一种舞蹈,后来在歌舞厅风行。康康舞有一个著名的高踢腿动作,猛地将腿踢至鼻尖和耳侧,康康舞女在练习时会准备一个高过门顶的气球,用鞋尖将气球破开。
这种舞蹈的原意是丑闻和流言,舞女们会穿上闪亮的丝袜和衬裤,在踢腿的瞬间掀开裙摆。
一捧玫瑰突然递到赵没有眼前,随即大把钞票被塞进他的裤腰。眼前人群狂欢,仿佛一间更衣室从半空砸下,到处都是甩落的丝袜和吊带。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挤出一个身影,盯着他道:“赵莫得?西施?”
“诶贵妃。”赵没有已经有点喝多了,举着一杯苦艾酒朝他笑,“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我他娘的才要问你呢,你怎么回事?”台柱依旧是那副浑圆身躯,把两边的人挤得站不住,“找你半天,你怎么成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