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取出一只不常用的老式诺基亚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一面和对方通话,一面瘸近查看那只汽油桶。
通话完毕,他脸色铁青。
“我相信这只是黄小姐对我手下人的一次善意提醒,否则这个汽油桶现在已经在指导组安副组长的办公室里了。”毕竟是老江湖,再度瘸回到黄瑶身边时,蒋天已经恢复常态,“黄小姐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蒋先生吃糖吗?”黄瑶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两根棒棒糖,剥了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另一根朝蒋天递去。
“年纪大啦,三高啦,医生说了,少吃油腻少吃糖。”
“试试这根,说不定有惊喜。”
蒋天狐疑着接过,剥开糖纸,发现里面包的不是糖果,而是一个纸团。
展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银行对账单。
一行一行看下来,蒋天目光忽然一滞,双手不自控地颤抖起来。
“蒋先生也发现了?转往香港的‘技术费’不是一笔,而是两笔。一笔用来对付高晓晨,那另外一笔呢?”黄瑶取出嘴里的糖果,举到眼前缓缓旋转着端详,“咦,怎么不是草莓味的?”
“你……你查到什么了?”蒋天将对账单重新团成一团,攥在掌心,攥出一掌冷汗。
黄瑶:“安副组长来找过您吧?要求合作?”
蒋天:“没错,他们是来找过我,可我就给他们放了些无关大局的小料!江湖事,江湖了,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真要借指导组的手扳倒了高启强,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黄瑶:“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小料’让我们的高老板很生气哦。蒋先生有一个儿子吧?和您太太一起长住香港。听说小朋友很乖,成绩也很好,去年期末考试,五门功课都是A,只有国文拿了B,因为作文要写《我的爸爸》,爸爸常年不在身边,他写不出来。”
蒋天:“高启强要对我家人做什么?!”
黄瑶:“您很快就会知道了。您刚刚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没有要求,只有一个计划,需要您和那位‘清洁工’的配合。您如果愿意,不仅自己可以从高启强和指导组手里脱身,家人也能安然无恙。但计划有风险,您是否敢赌这最后一把?”
蒋天:“黄小姐请讲。”
黄瑶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海风将她的风衣衣摆吹得猎猎作响,飞扬的青丝仿佛风中的一面旗帜。
话音落下,蒋天大笑抚掌。
他抽出黄瑶手中剩余的三张纸牌,将那张黑桃A远远掷出:“高启强,你的好戏就要收场啦!”
眼看黑桃A在风中旋转、翻滚,最终被海浪呼啸着吞噬,蒋天回过头来,向黄瑶展开最后那两张纸牌。
黑桃K。
黑白鬼。
“可是黄小姐,按照这个计划,你和唐小虎只能活一个。你……决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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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25日16时15分,距离唐小虎坠海还有十四小时。
旧厂街小巷深处。
一个娇小人影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尾随后,伸手叩击面前铁门。
三下,两下,三下。
吱呀,铁门咧开一道长缝,像一张大嘴将人影急速吞入,复又合拢。
“姑姑,这里是换洗的衣服,哥的药,还有吃的。”黄瑶将手中两只大塑料袋递了过去。
“不是说晚上来吗?有没有被人发现?”高启兰没接东西,疾步跑到客厅窗边,将百叶窗的两道夹缝微微撑大,确认屋外无人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黄瑶默默将塑料袋搁到桌上。
“我要的酱鸭腿带没带啊?”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着Switch的高晓晨扬声问。
“你小点声!”高启兰压着嗓子喝止道。
“小声什么呀小声?网不能上,电视不能看,这破游戏已经通关八百遍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爸——不用他动手,我就已经闷死在这里啦……哎呦!”高晓晨撑着沙发坐起身,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高启兰赶紧过去帮他查看。
“姑姑,哥,最近外面风声紧,指导组在各个关键路段的出入口都设了卡,而且爸的人也一直在找你们,我暂时没有办法帮你们离开京海,我真没用……”黄瑶说着,内疚得几乎流下泪来。
“他要杀我就让他杀好了,反正他恨透了我。他恨我不争气,恨我惹是生非,恨我妈因为我的事离开他,恨我被指导组盯上以后会拖他下水……”高晓晨拂开黄瑶伸来搀扶的手,趿着拖鞋过去翻找桌上塑料袋中的食物,“不过呀,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们会藏在小黄总从前的家里……这叫什么来着?哦,灯~下~黑~”
“高晓晨你给我闭嘴!”高启兰恨不能扯卷胶带封住他狗嘴,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对黄瑶低声道,“瑶瑶,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