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马上前,奔到铁木真马旁,叫道:“大汗,快回转去,前面去不得!”
铁木真愕然勒马,道:“怎么?”郭靖把前晚在桑昆营外所见所闻说了。铁木真将信将疑,斜眼瞪视郭靖,瞧他是否玩弄诡计,心想:“桑昆那厮素来和我不睦,但王罕义父正在靠我出力,札木合义弟和我又是生死之交,怎能暗中算计于我?难道当真是那大金国的六太子从中挑拨?”
郭靖见他有不信之意,急道:“大汗,我适才听桑昆说了,要派兵马截断你来路,令你不能回去求援,你若不信,派人回去一探便知。”
铁木真尚未答话,忽见来路方向远远一道烟尘,向这边疾驰而来。奔得近了,瞧见是一名魁梧大汉,骑的是一匹军马,鞍辔记认瞧着甚为眼熟。
铁木真心生疑窦。他的侍卫喝道:“什么人!”引弓张弦,如临大敌,全数对准了萧峰。
郭靖见状,喊一声:“萧叔叔!”打马欲迎上前去。萧峰却远远做个手势,令他不许走近,勒停坐骑,于马背上提气遥遥喝道:“铁木真汗,不用回头了,来路已被王罕兵马截断。”
看似寻常说话模样,然而中气充沛,话声宛如龙吟虎啸一般,在草原上远远传了出去,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铁木真一震,看他的眼光顿时不同了。
郭靖惊道:“怎么竟来得如此之快!”
铁木真喝道:“朋友,走近了说话!”示意侍卫放下弓箭。
萧峰纵马驰近,并不下马,伸手朝来路方向遥遥指去,道:“我刚刚上周围探查了一圈,东南、东北、西北、西南几个方向上都安排得有人马,总共四拨。瞧人数,一拨是三个千人队。”
铁木真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郭靖抢着大声答道:“他是我师父的兄弟,他姓萧,叫萧峰,他是我叔叔。”
铁木真将萧峰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姓萧。是契丹人?”
萧峰仍旧骑于马上,昂然迎住他审视,点头道:“不错。”
铁木真依然疑心甚重,沉声道:“你说前面有四拨人马,四个方向上都统统围住了。你既是从我大营过来的,那是怎么绕过他们伏击的?总不会是插上翅膀飞过来的罢?”
萧峰摇头道:“我不必绕过去,他们没本事拦住我。我抢了他们一匹马,赶过来了。如今以你同敌人力量的悬殊,向后是万万不能了,倘若向前或依凭此地,背水一战,尚能有一条生路。铁木真,你既是大汗,要对你手下这些儿郎的性命负责的。趁早做个决断罢。”
铁木真一怔,似乎再不曾料到他会作此答复。再瞧他坐骑披挂,认得确是王罕军马服色。他身经百战,自幼从阴谋诡计之中恶斗出来,虽觉王罕与札木合联兵害他之事似绝无可能,此时听了萧峰郭靖二人警示,心中却生出动摇,半信半疑,想道:“过份小心,一千次也不打紧:莽撞送死,一次也太多了!”
当下吩咐次子察合台与大将赤老温:“回头哨探!”两人放马向来路奔去。
铁木真不再理会萧峰,察看四下地势,发令:“上土山戒备!”他随从虽只数百人,但个个是猛将勇士,不等大汗再加指点,各人驰上土山,搬石掘土,做好了防箭的挡蔽。
过不多时,南边尘头大起,数千骑急赶而来,烟尘中察合台与赤老温奔在最前。哲别目光锐利,已望见追兵的旗号,叫道:“真的是王罕军马。”这时追兵分成几个百人队,四下兜截,要想包抄察合台和赤老温:两人伏在鞍上,挥鞭狂奔。
哲别道:“郭靖,咱俩接应他们去。”两人纵马驰下土山。郭靖嗖嗖嗖三箭,把三名最前的追兵射倒,随即纵马疾冲,拦在两人与追兵之间,翻身一箭,又射死了一名追兵。此时哲别也已赶到,他箭术更精,连珠箭发,当者立毙。但追兵势大,眼见如潮水般涌来,哪里抵挡得住?
萧峰见郭靖左支右绌,缰绳一提,纵马冲下山去。催马疾驰,突入战圈,伸手扯住郭靖辔头,往自己身后一带,喝一声:“要命的,退开!”一掌劈出。这一掌施出了七八成劲力,力大沉雄,真有龙吟虎啸、山奔海立之势,掌风到处,箭折盾裂,追兵纷纷落下马来,人马慌不择路,争相践踏,这么缓得一缓,察合台、赤老温趁机突出重围,由哲别护佑着他们向山上奔去。
萧峰头也不回,沉声道:“走!”
郭靖用力摇头,大声道:“我不走!”
萧峰心中暗叹:“跟他师父一般固执。”喝道:“不用担心,我能应付。”抬手“刷”地往小红马臀上抽了一鞭。
小红马平日极受郭靖疼爱,何尝挨过鞭打?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发足望山上奔去。这一去风驰电掣,郭靖大惊之下,于马背回头望去,只见萧峰垂下缰绳,一夫当关,气定神闲,独自拦于追兵之前。王罕的人马虽然凶悍,然而一时为他气势所慑,竟然都逡巡不敢越雷池一步,为萧峰一人一马阻断于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