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康复一句话磕巴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紧张得汗如雨下。
说完,齐康复忐忑的等着彧肆的反应。
温瞳颇有些意外的高看了齐康复一眼,饶有兴致的也抬眸看向彧肆。
彧肆目色阴沉,脸上的表情不能用质疑来形容,完全是压根儿就没信齐康复半个字。
一行人一路走过来,四楼里十个有九个女病人都对着众人叫过同一个名字。
花儿~
如果是监管不力导致女病人怀孕,那么事实就远不止眼见的这么简单。
“她的孩子叫花儿?”彧肆面无表情的问。
齐康复身子一抖,没有马上回答彧肆。
因为怎么回答都是坑。
不管他如何作答,他几乎都能预料到彧肆的下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那女人搂着怀里孩子对着他呢喃的花儿是什么?’
‘如果是,所有女病人都被生过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叫花儿?’
花儿这个词几乎将齐康复逼进了死胡同。
他很想以一套完美得毫无破绽的说辞来回答彧肆,但之前明明已经和戚颂说好了四楼不对外检查,戚颂亲口信誓旦旦的对他说的放心,也亲口保证17号精神病院的污染情况彧肆管不着……
过于相信旁人的结果就是害死自己。也怪自己见识浅薄,没有提前做好相关的工作,不知道戚颂在彧肆面前才什么都不是。
齐康复脑子转得飞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彧肆是何等聪明的人,在他面前或许只能破釜沉舟才能一搏机会。
可那样的话……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齐康复把心一横,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之下溅起一片小小的黄渍。
他的膝盖瞬间被浸湿,刺鼻的骚臭味直冲而上。但齐康复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老戏骨一般瞬间泪流满面,“都怪我无能!”
他说罢啪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将病房内的女病人都惊得忘了哭喊,她怀里的婴孩嗖的一下缩回了脑袋。
齐康复半边脸上很快浮起几道红痕,他掩面痛苦的抑制了许久,开始断断续续的认错:“我,造成这样的局面都怪我。是我无能,是我害苦了她们。”
“我虽然在17号院里任职了15年,但我真的,我真的是个窝囊废。”
“刚上任那年,我年轻气盛,总想迅速的改变点什么,迅速的得到院长的认可。”
“于是,我把注意力放到了难度最大,最具有挑战性的四楼。”
17号精神病院已经建立了许多许多年,在齐康复去之前,四楼的重症区早已经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所谓三不管,是不管治疗,不管生存,不管死活。
17号精神病院的一二楼属于轻症患者区,虽然里面大部分都是乌迩人,不会有家属对他们嘘寒问暖,不会关心他们的病情情况,不会关心他们何时能出院,但他们终归是有家在不远处的。
三楼属于微重症患者区,里面的患者病情较一二层的患者稍加严重,在世界上也不一定还有属于他们的家人。但17号精神病院终归是没有放弃他们的,有医护人员定时对他们进行检查、派药,生活方面也有护工或医护人员尽心尽力的伺候照顾。
而四楼则完全不同。
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因为犯罪被办案局遣送而来,病情属于危重症患者。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没有家属病院里也无从得知,反正从来没有人询问过他们。
一开始四楼的重症区也不是如今这个模样的,只是在齐康复去的前一年里,四楼发生了女护士被病患生生分尸案后,四楼就再也没人愿意涉足,变成了三不管区域了。
医护人员都不愿意为他做检查做治疗,护理人员更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们整理他们的生存环境。
甚至是连一日三餐的食物,都没有人愿意再送。
所有的物资都在一天之内突然停止了,四楼的病患闹腾不以,于是医院将四楼以双层防爆隔音的方式完完全全的隔离了起来。
他们失去了所有照料,到死都无人问津,到死都只能困在那方寸之地。
几天之后,病院里在四层的顶上凿了洞,安装了自动送食器,就真的没再管过他们。
齐康复去了以后,一心想要成绩,于是将目光放在了改变四楼现状上。
“我刚到病院的时候,虽然有贪共立业的原因,但是我也是真心想要整顿四楼的。”
齐康复说得非常痛苦,他的语速及慢,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下,仿佛回忆这一段往事耗光了他所有的氧气。
“当时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打开四楼的那道大门进来……那环境,”齐康复说罢四下扫了一眼,继续悲悯的道:“比现在的还恶心几百倍,粪便几乎都堆满了,病人的脚都沤在粪水里,有的甚至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脚踝以下已经腐烂得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