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以扶苏的聪明,自是能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顺从尉缭,这何尝不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尊敬,”他的耳边似是又响起了甘罗的笑声,“你就不怕这小子将来怨你,纵然你是无心,可这有心之人不会觉得你是无心的……”
如今这局面,何尝不是应了甘罗的话,扶苏这有意的还拒,甚至于不加任何掩饰的挑明了话题,这让尉缭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之感,却见李斯颇为无奈的甩了甩袖子,方才对着扶苏而言,“公子,这般举动,并非人子所为,公子当真不考虑陛下的感受……”显然就连李斯都无法接受的事,他又如何能说服嬴政去接受呢,尤其这浑水居然还把扶苏给拖了进来,“够了,本公子做事还无须你等置喙……”扶苏颇为不耐烦的一掌拍在了案上,“公子,您当真执意赞成大良造所奏这般……”李斯为难的拿着那本奏章对着扶苏而言,到非他执拗如此,而是以尉缭所奏这般,若不掀起滔天巨浪,他这名字自是可以倒过来写。
“公子,可曾看过这尉缭所书之举,以古之例子详举此举这弊端,这是在指责陛下堪比夏桀、姬胡……公子当真认为此举能改陛下之意,救这千万生命?”李斯颇为不屑而道,显然他不相信扶苏会如此的肤浅到看不透这其中关键,而尉缭的选择他自是明白,无外乎就是那几个字,“以万千黎民为自身之己任,以求无愧于这青史之上……”对于尉缭的选择,他认为这是个人认知问题,自己没办法过多评价,可对于站在这万千黎民肩膀上的扶苏而言,他是不同的,他不能站在一个平常百姓家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是为君之大忌。
是以,他这般激动由此可见一般,他断不能接受这天下的后继之君是有着这般认知的,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之情是如此之明显,只是如今的他与扶苏已然有了太多的牵绊,可谓是成也扶苏,败也扶苏,显得他是格外的压抑,但见扶苏只是接过他手中那份奏章,又看了眼尉缭,终究只是轻问了句,“本公子只问李相一句,你且认为人殉之举可为行之?”
面对扶苏那双带着压迫的眼眸,李斯紧抿着嘴唇终究是不曾言语,亦或许是他亦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私心里此举之残忍自古有之,君不见多少老幼妇孺对着蔚然的青山孤坟而哀泣不已,又有多少男儿垂泪涟涟的无可奈何,可站在大局之上,他不能说此举有错,那是否定过往,亦是在否定嬴政的功绩,这何尝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故良久才见他道了句,“公子登极之后,自是大有可为……”无疑李斯这话已然是他的一种变相妥协,从扶苏那坚定的目光之中,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位少年人的思想,那么他便希望扶苏能忍上一忍,左右日后他真的成了王,何愁大事不成呢?若是他有意改制亦是无人敢与之置喙,可在现下,他断然是不希望扶苏出这个头的,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只不过他的这番好言相劝似是并未等到扶苏的认可,只见扶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转头便是将那奏章扔至了火炉之中,倒教一旁的尉缭着急不已,只是看了眼扶苏,便是火急火燎的欲去抢救那已入火坑的奏章,那可是他闭关了半个月有余,才写出来的陈情利弊,只盼李斯能拿着去说服嬴政,倒是不曾想过会化为灰烬的,见他这般急色,大抵张良是看不明白扶苏这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只是下意识的便是拦住了尉缭,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灰烬,可想而知尉缭这颓败的心情,而李斯见状却似是松了一口气而道,“明日我会遣人将大良造送至洛阳,此事自是不会有人知道。”
就当李斯以为扶苏是听进去自己的话,将此事就此了之的时候,却见扶苏只是慢慢的朝他靠近,“李相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不过尉师此举断然是不行,我这里倒是有一记,可解此困局,不知李相属意何为啊?”
莫说李斯没有想到这扶苏不死心的样子,就一旁仿佛失去了生气的尉缭也不由充满了疑惑的看着张良,却见张良只是耸肩摊了摊手,显然他也不知道扶苏这是怎么想的,他也是被临时拉过来的,但见张良只是凑到尉缭耳边道了句,“我只是告诉他医馆许是不可成了,他就拉着我上街溜到了一圈,然后就来了这儿了……”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之际,就见李斯已然是深叹了口气,“公子,此举必会伤到陛……”大抵他还是小瞧了扶苏这心性,向来他认定的事,素来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方才怎就轻信了这小子的举动呢,就当李斯郁闷的同时,扶苏已然是走到了他的身旁,“李相这一番好意,我自是知道的,小婿自是不会害了泰山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