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更是惹得这在场的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唯有方才轻瞥了一眼奏报的扶苏,一改方才的慵懒之色,也不可避免的正襟危坐了起来,原因无他,这里面写的便是赢傒之子在杏花楼与人起冲突,进而导致了一无辜商客命丧当场,这赢傒始终掌管着赢氏宗族之事,咸阳令一时之间便是决断不下,便将摊子甩到了廷尉,也不知这李斯今日是怎么想的,居然将此事在这殿上便给捅开了,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嬴政,更是濒临大怒,而赢傒亦是没有想到这奏报之事,还在这殿上被赤裸裸的给揭开了,一想到他家那不争气的儿子,他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是事发的时候,他那儿子明明和自己说的是与他起冲突的胡亥公子,且双方只是手下动了手,可这怎么忽而涉及到了人命,秦法之严苛,他亦是不是不知道,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被吕不韦给设计出了局,如今这局又是到了他儿子身上,这般的历史重演,令他如何不恼。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王上并不是当初那个疼爱他的父亲—秦孝文王了,彼时的他更恼的是,当日里就不该摆这脸面,想着胡亥本就不受嬴政所喜,不过一场小小冲突,他也就歇了上门赔罪的心思,如今闹到了这个场面,不仅让他颜面无存,可能连这宗正的位置都留不住,当下的他,纵然是想要辩驳,却发现是无从下手,这涨红了脸,拿着奏报手指发抖的样子,可见是气上头了,扶苏是真怕他这一口气上不来就背过去了,急忙便是开口道,“父王,这毕竟只是口说无凭之事,还是应当交由廷尉好生清查一番……”
刷足了存在感的扶苏,今日可谓是风头无两,毕竟这嬴政看起来就是一副好父王的样子,这扶苏说什么他几乎是无所不应,这不扶苏一开口,嬴政亦是没有好气的下了诏令,“此事由廷尉负责,务必给寡人查上一个水落石出。”
就当看戏的众人也打算散了去的时候,这赢傒亦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便是大吼道,“大王,这杀人一事,我儿并无做过此事,他与人起冲突,也是因这杏花楼里无端有些术士,大谈大秦这国策,言语之中不乏攻击之色,其中便是有胡亥公子……”
赢傒很清楚他若是不辩驳,一旦下了朝,那么他将更措手不及,人言可畏的道理他不是不知,相反他是深受其害的,当初他不就是因此而下去的,如今这历史重演,在场的众人不明所以,他若不将事情捅开了讲,就算日后查明是“莫须有”之事,他这赢氏族长也将没有了任何威信力,他又拿什么在这咸阳生存,既是如此,他还不如将事情捅破了,闹得越大越好,甚至将胡亥给拉下水,这样才方有他的一线生机不是吗。
嬴政倒是小瞧了他这个叔叔,他这有意压下此事,他这位王叔倒是有够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这般连脸都不要的闹大,再看李斯这微不可察的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只见嬴政忽而便是恢复了正色道,“查,着人封了杏花楼,给寡人查到底……”
第122章
这退了朝的宫殿, 忽而便是从喧嚣走向了寂静,许是知道有人会来找自己,这李斯下了朝也一直未走, 反而是在这章台宫外似是在等着他,看着这泛着一丝冷意的雨后晴空,李斯深呼了一口气, 便是听见身后有人轻道,“大人, 好心思啊……”
“见过公子……”李斯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好似方才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这天怕是又要变了吧?”扶苏望着这空中似是还有一片乌云之色而道。
“天地分阴阳, 时变亦不变。”李斯这意味深长的话语, 却是让扶苏多了一丝烦躁之感,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李斯方才的举动是为了那般, 这不无意与他兜兜转转的扶苏, 开口便是直言道, “这相邦之位到底是没能让大人坐上啊?”
反讽意味十足的话语却是让李斯轻笑了笑,“公子应当明白, 王琯此举的弊端之何在, 他在朝会之上提出此等议章, 无论是将大王放置于火上烤, 所幸公子明白,但公子明白归明白,这头一旦挑起,难保这些功勋不会起别样心思, 若是大王今日不以相邦之位安抚这些人, 公子又怎知他们不会觉得大王是对他们有了想法, 更何况如今这王翦领着大军在外征战,大王若是不能给他们一点希望看到,这日后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更为尽力的为大秦卖命。”
要不怎么说李斯就是嬴政肚子里的蛔虫,他倒是明白嬴政此举是为了安抚,毕竟这挑头的王琯,若是嬴政答应了,自然是深得他们之心,可这隐患也就此埋下,可他若是不答应,难保这些人会觉得嬴政不厚道,只想自己坐拥天下,而亏待他们这些功勋,尤其是在外的将士,故于此事而言,嬴政只能轻拿轻放,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还要给他们保留一丝希望,让他们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事,而这点便是王琯,他给了王琯相邦的位置,不就是在告诉这些人,此事还有戏,毕竟这相邦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今王琯坐了这个位置,那不就意味着此事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而嬴政之所以现今不答应,只是因为天下还未彻底平定,可这一旦彻底平定了,那他们享福的机会不就有了,就冲着这份希望,这些人定是会拼了命的去做事,这股子精气神才是大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缘由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