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当初说寡人都瞒着你,不告诉你的啊……”嬴政颇似有些无奈,崽子大了,还真是件苦恼的事,他把他要走的路都给趟平了吧,扶苏又会觉得自己干涉的多了,让他丧失了自己的个性,可他当真这般什么都不管,由着扶苏去趟去做,这崽子又觉得自己不管他了,让他觉得自己的父王不喜欢他了;看着自家崽子那万般委屈的样子,嬴政是当真又无奈的紧,抚摸了一把自家崽子的小脑袋,复又道,“赵高不过一个蝼蚁,是死是活不过苏儿一句话的事,寡人确是在樊於期出事之后,方知其一直与赵国有联系,便想着借其之手传递给赵国错误讯息,让其麻痹大意,从而一举歼灭赵国,这细作各国本就有之,只不过是如何运用罢了……”
嬴政的解释扶苏自然是明白了,只是那轻皱的眉头还是未能完全松展开的,“好了,此事是寡人思虑不周,让寡人的苏儿受了委屈……”
“父王,其实是不想杀他对吗?”扶苏直直盯着嬴政望去,那眼中的笃定似乎由不得嬴政否认半分,“苏儿……”嬴政一声低沉的轻唤,“其实,那是相邦做的对吗?”扶苏看似不肯定的询问何尝不是一种坚定,当日里赢傒与赢异人本就为太子之位的对手,而赢傒不仅战功彪悍,更是自幼在孝文王身边长大,其在朝堂的威望本就不是一个自幼在外为质的赢异人可比的,纵然孝文王有着二十几个儿子,可人人皆知最为受宠的就是赢傒,要为赢异人铺平为王道路,他最大的对手无疑就是赢傒,尽管内朝之中有着华阳夫人可为依靠,可这外朝之中如何去掉其威望,无疑是重中之重。
恰恰就是这在大秦过得颇为不如意的质子赵胜起了别样心思,给了吕不韦机会,或许此事本是没有闹得这般大,可在事发涉及赢傒之后,很难说吕不韦不会在此做些什么,更何况最后还闹到了孝文王面前,若非有心之人运作又怎么如此。
或许这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最为典型之事。从赵高与蒙毅的对话中,扶苏稍稍一整合,他便是可以窥探当年往事下的腌臜,赢傒出了这般事,自然是风评直下,加之出事的是还是赵国质子,尽管其于赵而言可有可无,可在吕不韦的运作之下,难保赵国不会兴师问罪,一个有污点的公子,自然不可能承继大统,赢傒最后的远离咸阳,何尝不是一种避逃呢。
只不过他一直不能肯定他家父王一再手下留情的原因是什么,直到此刻,他或多或少有些明白,或许就是为了父辈那些往事的不忍,他深知赵高今日一切的痛苦源于何处,他本就是无辜之人,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无意之中牵扯进了这王位之争,导致其全家成为了王权之下的牺牲品,因而在自己底线之内,嬴政一直对其是报以善意的,他的父王从来就不是真的这般狠辣之人。
从扶苏的眼中,嬴政亦是多了一丝欣慰,至少他的儿子是有些明白他的,尽管明白的不是那么透彻,他起先留着他,确实是因为对往事的一丝愧疚,但后来却是真的只是因为他需要这个细作去完成他的灭赵大计,再直最后他想的只是让他家的崽子练练手,他想让自家崽子开始明白人心这个东西的难测。
含着笑意望着扶苏的嬴政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相邦没错,你阿耶没错,孝文王更是没错……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有错……”嬴政似有所指的道,他是王,他断然不可能去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可能去认定自己的先祖有错,毕竟没有赢异人就没有他的王位,只是他从来不介意在拥有一切的情况下散发自己的一点善意,“苏儿要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若是设身处地,今日胜利的是赢傒,那么可还会有苏儿,还会有寡人,亦或许今日赵高的下场便是文信侯的下场呢……寡人不杀他,是大秦对他一家有歉意,但绝不是认错之意,你可明白……”
“父王……”扶苏轻唤嬴政的时候,何尝不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所以赵高该死吗?”
“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寡人给过他一条路,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既是如此,寡人亦是无需手下留情……”嬴政耐心解释道,“所以,其实是父王告诉怀安我会在华阳夫人出殡之时,出现在那里,又遣人告诉蒙大夫,说怀安来寻我了……”扶苏一瞬间似是就是明白了什么,那般生气的样子可见其之恼意。
“人言本就可畏……若是苏儿当初不被‘关心则乱’所迷惑,又怎会如此冲动将人带回来,若是蒙毅不被‘关心则乱’丧失理智,又有几人能诓骗得了他……”嬴政亦是有些责备的严厉道,“一个是大秦的长公子,一个是自小便跟在寡人身边的人,当真是一点脑子都不带,你倒是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