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眼中的无惧显然是做不得假,看似柔善的他,当真决绝起来,赵高相信他必是不输嬴政的,恍然间,他似是又想到了当初那个年纪尚小的扶苏,就会以“指鹿为马”来警告自己,更何况是如此初长成的公子扶苏,他的父亲是那冠绝六国的君王,其手段之狠断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啊,他怎就轻易的觉得扶苏是个好拿捏的了呢。
那痛苦的眼神一而再再而三的闭上又睁,睁了又闭上,“你到底想怎么样?”看似不得不妥协的柔弱却是让扶苏总有种隐隐不对头的感觉,他总觉得赵高不应当是如此就会认栽之人,难道当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只不过赵高并未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只是对着他道,“公子,您忘了您小时候奴婢带着您的到处跑了吗……”他试图唤起扶苏记忆深处的回忆,试图以旧日之情来赌他内心的善意,“公子,公子……”那一连串的呼唤,犹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意图去抓扶苏的衣袖,却是被扶苏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谁能想到方才还叫嚣狠辣的人儿,如今却又是这般开始示弱,扶苏不着痕迹的将脚往后缩了缩,显然他那双脏乱的手,扶苏并不想被碰触道,只是在弯下腰靠着他耳边轻道了句,“本公子只记得你想杀我,立胡亥……”
他话音落地便是往后一撤,虎视眈眈的望着似是被愣住了的赵高,如果说他之前存了试探之心,那么此刻从赵高的神情之中,他不得不相信那梦中的一切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人极有可能就是赵高。
赵高亦是不知他隐藏在心底如此之深的秘密,哪怕连胡亥都不知道的事,为何扶苏会知道,难道他真的能看透人心,而这种念头,他亦是偶尔才会在内心之中盘算一番,并未真的形成大计啊,“行了,本公子来此,并无意同你将这劳什子废话……”说着就见扶苏瞅了蒙毅一眼。
但见蒙毅朝他点了点头,便是将剑收了回来,对着依旧跪在那里错愣的赵高道,“盗取我大秦战报,意图谋反,此举你可认……”
回过神来的赵高,缓缓仰头望着蒙毅,那满是不解之意,那般无辜的样子差点就连扶苏也信了,“蒙大夫此话何意,我不懂?”只不过他那双手微微颤抖还是没能逃过扶苏的眼睛, “事到如今再过隐瞒又有何意,左右不过欲借赵国之势攻我大秦,只不过本公子不知这赵国到底许你何等好处,你看你,这做王定是不可能了吧……”
扶苏上下打量的目光,让他下意识便是下半身一紧,那种屈辱感他又回来了,“哪有如何,我本就是赵国公子,赵国公子……”
见他又开始癫狂之样,扶苏只是轻摇了摇头,这人的执念啊,还是不能太过于深,蒙毅亦是适时的补充道,“赵高,你莫要不承认,当日秦赵之战,你利用昔日中车府令的身份潜入章台宫盗窃了对赵作战计划,随后更是蛊惑樊於期临阵倒戈,将其计划泄露于赵……而今又利用华阳夫人薨逝,指使跟随你的寺人联系赵嘉,你意欲何为,当真以为大王不知吗?”
蒙毅的字字珠玑然在赵高耳中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他的淡定让扶苏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若非蒙毅今日所讲,他并不知晓居然赵高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如今这一看来,樊於期明是嬴政之人,却轻易阵前倒戈,若非有人早有预谋,又怎会轻易成功,既轻易的折损了大秦一战将,又让嬴政的自断一臂,不得不冷下蒙恬,如此好计谋,若非嬴政身边之人,又是极度了解于嬴政的,又怎可会轻易成功,扶苏再一次懊恼于自己的处事不深,而嬴政居然在事后没多久就卷起了一批新的力量大肆进攻赵国,可见他家父王或许早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自己后知后觉,还是自己当真如此蠢了,“所以大王既是知道这一切,却偏又要留我一命在此苟活,公子,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啊?”赵高忽而挺起了胸板,满是嘲笑的意味盯着扶苏阴柔道,“莫不是他不信任公子你,想要利用我这饵子试探公子……”
那舔着嘴唇晃着脑袋的紧盯着扶苏之样,好似他摸到了所有真相一般,这是这般赤裸裸的挑拨离间意味,终是让蒙毅看不下去,眼见那剑已然离他喉间只有方寸之间,扶苏忽而望着蒙毅,“所以,其实蒙大夫早便知晓这一切?”
被扶苏那双无辜的眼睛盯着,让蒙毅一时间是如鲠在喉,他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已然不清楚,他只知道樊於期之事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尽管自他家阿兄走了之后,嬴政只字不提此事,可他还是无法坐实自己什么都不做,淡漠的去看着这一切,所以他去查了,从源头开始,直到查到了那久远的故事,那刻开始,他便是觉得赵高此人绝非如此简单,因而他一直在关注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