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薄唇轻抿了几分,他低敛了眸光,狭长的眼睫在眼帘处落下明灭不明的黯然。
少顷,他转身看向宗禄,“西凉的仇,不只是你,亦有我,我会护着你,与你联手解决西凉之事,待年后,我会同大人一道去西凉,不会再让你一人孤军奋战。”
他走向宗禄,站在他身侧,望着宗禄身后幽长灰暗的长廊,“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可以让着你,唯有大人不可。”
长廊上,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宗禄转过身,看着褚桓的身影消失于长廊尽头,搭在腰间暗扣的双手微用了力道。
的确。
当初在京府书院,陆盏为难他们时,是谢章护着他。
在渝怀城的那三年,他们也曾遭遇过西凉派来暗杀的人,每每危机时,都是谢章护着他离开。
在那三年里,谢章教会了他如何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教会了他处事果决,不得优柔寡断。
这十五年里,他在西凉皇城里一步步走来,从一开始懵懂无知的谢勋,逐渐变成了当初八岁那年时的谢章。
璟云轩亮了一夜的灯盏。
陈禹带着侍卫守在璟云轩外,杭奕守在房门外,皆是一夜未眠。
房间里的琉璃灯盏散发着暖黄的光亮。
从昨夜子时开始,便已变了天,天雾沉沉的,刮着大风,将屋顶与树枝上的积雪吹落而下。
雕花窗外,寒风呼啸。
雕花窗内,暖意盈盈。
褚桓坐在床榻边,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一晚。
他一直看着沈默,眉眼里藏着温柔,似是要将这十五年来的空缺都补回来。
曾在他眼里,大人如神祗般,是一个永远不会倒下的人。
可眼下,大人就躺在他的榻上,中毒昏迷,不省人事。
“长孙大人。”
杭奕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长孙史抬手推开了房门,他穿着红灰相间的长袍,腰间用鹿皮腰带松松垮垮的勒着,一根木簪束发,两缕白发零散的飘逸在额角。
“在老朽一整夜的研究下,可算是把解药配出来了,若日后有机会,我定要见识见识这位太医院院正。”
下毒的功夫,可谓是一绝。
这一次沈将军若非是遇见了他,怕是难逃一死。
长孙史手里拿着一枚精致的瓷瓶,瓷瓶很小,只有拇指那么大。
他走到榻前,将瓷瓶交给褚桓,“快给大人吃上,这可是老朽一晚上的心血。”
“有劳长孙史了。”
褚桓接过瓷瓶,倒出里面仅有的一粒红色药丸。
药丸被他捏在指尖,嫣红的药丸衬得他的指尖愈发的白皙透亮。
他看了眼不省人事的沈默,起身走到桌前,端了一杯热水饮了一口,转身走到榻前撩袍坐下,指腹温柔的按在她的下唇掰开一丝缝隙,将药丸放进去。
褚桓身躯前倾,薄唇覆在她的唇上,将水渡进去,微凉的舌尖抵开她的唇畔,绞着她滚烫的舌尖,将红色的药丸渡进去。
她的唇如毒药,沾染上便舍不得离开。
“哎呀呀——”
长孙史跺了一下脚,捂着眼睛转过身,“谢章,你小子不知羞!”
他大步走出房间,让杭奕将房门关上。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褚桓的手轻抚着沈默的脸颊,他的眸深深锁着她轻阖的眉眼,微凉的舌尖逐渐灼热,勾勒着她的舌尖,缠绵不舍的厮磨着。
“大人……”
他的唇离开一指,微凉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畔,“没事了。”
有他在,以后都会没事的。
杭奕的声音再度从外面传来,“二爷,寅时初了,该上早朝了。”
褚桓想起,曾在将军府时,大人每日寅时初上早朝时,眉眼间始终夹杂着一抹躁意。
他曾听大人问过长孙史,有没有让人装病的药物,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睡上几日好觉。
在渝怀城的那三年,大人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想到此处,褚桓眸底划过一丝宠溺,他掀开锦被,取来鹤氅,将沈默包在暖和厚实的鹤氅里,打横抱起走出房间。
寅时的天乌沉漆黑,寒风肆虐,吹卷的他的衣袍肆意卷动。
褚桓将沈默护的紧实,未让她受一丝风寒,一路朝着东篱阁而去。
“吩咐下去,凡是靠近淮王府百步之内的,格杀勿论。”
他要让大人在淮王府随心所欲的待着,不受任何的窥视与约束。
杭奕跟在他身后,颔首领命,“是。”
走进东篱阁,都卫军侯在大庭外侧,看见褚桓抱着明妃时,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
走过大庭,进入到院落时,褚桓沉声道:“昨日至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向明妃提起,若有任何风声泄露,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