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拍了拍九九的头,她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想喂给九九吃,但是被裴析拦住了。
“洛洛,不能给正在说话和哭哭的小朋友喂零食哦,会呛到的。”
“知道啦裴叔叔,给叔叔吃。”
她垫着脚把糖果往上递,裴析也低着头去接,九九突然伸手捂着裴析的嘴,满脸泪痕地说,“是、是给我的糖。”
他边说边抽泣,哭得通红的眼睛紧张地望着裴析。
“你还在哭,不可以吃糖。”
小远拿湿纸巾给九九擦脸,九九被冻得一个激灵,他按着小远的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急忙止住哭泣,说,“我不哭了,要吃糖。”
洛洛把糖递到他嘴边,他连忙吃进嘴里,然后对裴析说,“糖在我嘴巴里,不吃会浪费的。”
裴析捏捏他的脸,“爸爸看到了。”
他对九九的甜食管得很严,家里明面找不到任何的糖果和巧克力,就连冰糖和红糖都被收在高高的橱柜里。
九九刚来的时候像甜食上瘾一样,一条巧克力只够稳住他一早上,晚饭过后必须再给一条,不然就要哭。
他这么耍赖也是有原因的,裴析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在家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出门打麻将,裴析继父是中学老师,有时候不想来回折腾就会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继父不回来的时候,裴母就整天打麻将,午饭和晚饭在附近的小摊上对付一口,然后继续坐上麻将桌。
她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九九坐不住,哭着闹着要回家。
裴母技术差老是输钱,同桌的阿姨可舍不得她走,就拿巧克力哄九九,九九也吃这招,拿着巧克力自己玩,时不时啃一口。
就这样养成了习惯,裴母去打麻将的时候就会给他买很多巧克力和糖,让他自己玩。
九九现在已经很好了,裴析一个星期只让他吃一个小的巧克力,糖果基本没有。
这也让九九养成了吃水果的好习惯,在家的时候早上半个苹果,下午半个苹果,都能乖乖啃完。
裴母说九九这么小,不吃糖对身体不好,影响发育。裴析无语,他小时候连巧克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析五岁那年裴父出意外去世,之后很多年一直是母子俩相依为命。
裴母在学校食堂上班,早上四点多就要去食堂准备早餐,早餐结束后洗碗、收拾后厨、打扫食堂卫生,然后才回家给裴析做午饭,做好饭以后裴析还没放学,就把菜放在电饭煲里保温,之后又要去食堂准备午饭。
下午收拾好以后,带上特意留出来的饭菜回家给裴析当晚饭,照旧放在电饭煲里,也没时间等裴析放学就要去食堂忙了。
裴析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所中学很大,吃饭的学生很多,所以他一天到晚都看不到妈妈。
学生下晚自习后还有宵夜,他妈要十一点左右才能回家,有时候得十二点多才能到家。
直到十三岁母亲再婚,继父带着一双儿女与他们母子俩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母亲就辞了工作,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
打理家庭琐碎也很累,她总是很暴躁,在继父他们面前还多有收敛,但当着裴析的面就毫不掩饰,做什么都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
裴析十五岁就开始勤工俭学,在母亲和继父的介绍下做过超市的促销员,奶茶店的收银员,小吃店的洗碗工。
两边的亲戚都夸他懂事,说他比他哥哥姐姐会心疼父母。
但裴析只是不想待在家里,他不想看母亲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不想看继父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不想看姐姐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转头离开;也不想看大哥因为生活费的事跟继父吵架。
因为穷,所以每个人都不满。
十六岁那年,裴析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副导演,他留了裴析的联系方式,说是有机会的话请他拍电影。
那是裴析第一次了解演员这个职业,那个副导演给他画了大饼,他开始坚定自己的目标,他要当演员。
他要挣很多的钱,他要用金钱平息家里蓄势待发的危机。
后来他考了表演系,那个副导演也确实找他拍了戏,就是无数人口中出道即巅峰的《万古》。
他在里面演一个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少年,因为亲眼目睹全家被烈火烧死而发疯,恢复正常的时候却忘了自己是谁。
他身上藏着亡国的秘密,但因为他的疯癫,这个秘密被永远掩埋。
这本该是个不讨喜的角色,但是十八岁的裴析太清澈也太脆弱,他疯癫时像一条遍体鳞伤的疯狗,一边流泪一边残忍,正常时像一缕寻不到来路的清风,游遍神州也不知自己是谁。
他站在堆满尸体的山谷里,脸上是伤痕,是热血,是残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