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吴元一脸茫然,他往后看了看郑老三,郑老三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他想回去找郑老三再问问,又觉得这是对山神爷的不敬。
“你说你受家中妇人虐打,来这难道不是为了报复她?”白衣人又说,脸上还是一丝表情也无。
吴元跪下来,刚想仔细说说自己在家里受到的虐待,把自己在郑老三那里表过的决心再在这里讲一遍。
只是他刚一跪下,那白衣人便站起来,扫了他一眼道:“跟我过来。”
吴元跟着他进屋,屋子里堆满了书卷,还挂了满墙的画。
风一吹所有的画卷就扑簌簌地响,上面形形色色的各色生灵也仿若活过来一般,在不断起伏的画卷上注视着刚刚进屋的吴材。
“坐下。”白衣人指着一个桌案,让吴元坐在后面。
桌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墨也研好了,白衣人负手站在桌案旁,又重复一遍道:“你可是要画你夫人?”
吴元在桌案后坐下后便被这间书室内一种奇异的氛围干扰,一直惊颤不已的心也奇异地安定下来,咽了口唾沫便道:“画下之后……又会如何?”
白衣人轻笑了一下,“你只要能画下来,想让画中人如何,她便会如何。”
想让她如何,她便会如何……这句话像是带着一股魔力,让吴元不由信服起这个莫名的白衣人。
他甚至觉得白衣人就是山神爷,是神通广大,能实现他心愿的山神爷。
吴元拿起手边的笔,笔杆通体雪白,握在手里也凉森森的,一滴墨从笔头落到纸上,啪嗒一声,晕染开一个指甲盖大的黑印子。
这让吴元想起了初见小琴那天,她拿的手帕上就是一朵墨色兰花。他千里迢迢从雷州投奔而来,赶了两个多月的路,拿的只有一个破布包裹。
姨丈称病不出来见他,姨娘只让他在下人们待的厢房吃了顿饭。
这是他两个月来吃的第一顿饱饭,他一边拼命地吃一边流泪,直到小琴过来看他,说是没见过这个远房表弟是什么样子,特意过来看看。
小琴拿着手帕给他擦干净脸,擦完后笑着说:“呀!花脸猫变成俊郎君了!”
而他呆呆看着小琴,脸上泪痕犹在,捧着碗就对着小琴傻笑起来。
因为小琴的求情,吴元才在姨丈家住下。姨丈家经营着一家胭脂铺,店铺里本来就需要一些伙计。
吴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幸好认得一些字,就在胭脂铺里帮忙算些账。
姨丈去世后胭脂铺由小琴接手,守过三年孝期后小琴就跟他成了亲。
他们也不是没有过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日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开始的恩爱夫妻到现在两相生厌。
小琴把胭脂铺越做越大,让一事无成的自己越来越无地自容。苦闷之下就只能终日饮酒解闷,小琴看到醉醺醺的自己时先是责骂,后是殴打。
吴元对小琴越来越怕,原先的爱也成了惧,从惧再到恨。
他不敢面对小琴,就去酒楼里找能温柔逢迎自己的女人。被小琴发现后直接让家丁在众目睽睽下把他押回去,让他丢尽了脸,在青平城再也抬不起头。
他不能去酒楼,就去赌馆,被小琴抓回来直接关进院子里,再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他姨娘又来告诉他,小琴要准备和他和离,她要嫁给一家米行的少东家,少了自己这个累赘,以后小琴只会有享不尽的福分。
吴元心里最后一点爱意磨去,只剩满满的恨意,整颗心就像泡在一锅沸腾的水里不停翻滚。
他不甘心,不甘心小琴从原来的温柔可亲变得凶神恶煞,不甘心小琴的家人对自己的轻视,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只能如丧家之犬般的活着,更不甘心小琴就这样舍了他嫁予旁人!
吴元握笔的手动起来,在洁白的纸张上勾勒出一个女子的模样。
他原本对绘画一窍不通,可在纸上画出的女子却栩栩如生,而且他运笔如飞,短短时间就画完了这幅画。
落下最后一笔时,吴元的泪也滚到腮边。
他无限怜惜地看着画中的小琴,画里的小琴温柔和婉,执着一方绣着墨色兰花的帕子,好像要从画里出来,再用帕子给他擦一擦脸。
白衣人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吴元绘画,等他画完最后一笔时,白衣人冷如坚冰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吴元把画撕了个稀巴烂,嘴里颠来倒去地喊着:“不……不是这样的……她早就变了,这不是她……”
撕完画后他继续下笔,纸上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逐渐成型。
白衣人把要说的画咽回去,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