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抽出带血的刀尖,重新将它抵在大祭司的腰侧,森然道:“闭嘴。”
大祭司闷哼一声,乖乖闭嘴。
小半个时辰后,大祭司才终于停下脚步,一个黑黝黝的树洞出现在他们眼前。洞口被藤蔓遮掩了大半,季寒点了一支火折子照过去,隐隐可见一条向下的台阶,通往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大祭司进了洞口,在墙上拿过一个火把点燃。火光中,季寒看到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藤蔓,还有被藤蔓裹住的树根。
地底的空间十分庞大,但堆满了巨龙似的树根和藤蔓,留给他们通过的地方十分狭窄。
他们在逼仄的空间里又走了一段路,在季寒快要失去耐心时,听到大祭司说:“到了!”
他高举着火把,照着前方一处树根盘踞之地。
所有的树根汇聚在此处,在树根中,还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人影像是被绑缚了手脚,躺在树根中动弹不得。
季寒直接打晕了大祭司,拿过火把,朝着那个被绑缚的人影走去。
那人陷在层层树根和藤蔓中,季寒又是跳跃又是攀爬,好不容易才来到近前。
蟒蛇般缠绕的树根中,他的四肢都被紧紧捆绑在树根上,四肢和脖颈都有伤口,血水不知流淌了多长时间,将他身下的树藤都染成一片暗红。
看到白川的脸时,季寒也并未感觉到多少讶异。
在马帮中时,他就知道白川是白龙寨人,只有他才能带着马帮去到白龙寨完成交易。
三年前白川就入了马帮,只是马帮的人也说,现在的白川跟之前的白川有很多不同。
不过一个深山寨子里的人,马帮中又有谁真正在意他。只要能带着马帮找到白龙寨,谁管领路人是人是鬼。
季寒并不在意马帮中的白川,他在季寒眼中只是一把打开白龙寨寨门的钥匙。
他的那些过于天真的言论让季寒觉得可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家伙会在马帮里摸爬滚打过三年。
他需要白川给他领路,为此不惜刺伤自己,加重伤势,只为让白川带他来白龙寨。
在白龙寨他见到了另一个“白川”的骨铃,才明白真正的白川死在一年之前,跟在自己身边的“白川”一直都是非人之物。
在季寒面前,“白川”的脸已经变得朦胧,连同他的身体,都变成了淡淡的半透明色,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逝。
白川原本是双眼紧闭,季寒来到他身边后,他也像是感应到季寒的到来,眼睫轻颤后睁开。
季寒还戴着面具,白川却已经认出了他,眼眸中尽是惊喜,“季……季寒……”
“你是树灵?”季寒砍断捆绑住白川的藤蔓,揪起他道,“他们为什么把你绑在这里?”
“他们要让我回去,回到神木之中,永远处在白龙寨人的控制之下。我不想一直扎根在这样的泥土里,不想一直在这一个地方,他们每天都在挖我的肉……好疼……好疼啊……”
白川木木地道,十分珍惜地捧起了季寒拿刀的手,恳求道,“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每天都会给你玉灵芝,它们值很多钱……”
“我不要玉灵芝,我带你离开这,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白川的身体不再透明,一点点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还是那样木木地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一条灵脉,一条可以让我成为修士的灵脉,你能不能做到?”
季寒盯着白川的眼睛,话音落下后,两人俱是安静无声。
在华阳门的白头峰上,季寒曾被剑仙断言此生注定与修行无缘,他与谢衍学的是一路剑法,可就因为缺少灵脉,他这一生,与谢衍的差距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季寒不甘心,这把火一直在他心里烧着,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
离开华阳门后,他踏遍千山万水,访便深山老林,不过是想逆天改命,给自己一个修行的机会。
哪怕一步走错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白川的嘴唇动了动,在季寒雪亮的目光中,他颤抖地说出一个“能”字。
季寒的嘴角提了提,不是以前那样嘲讽的冷笑,而是一朝心愿得偿后发自内心的笑容。
如清辉映雪,昏暗湿冷的山洞也在这一笑中也有了颜色。
白川痴痴看着,被季寒背起后,手指也不自觉攥紧了他的一缕头发。
他伏在季寒背上,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以前的事。
白川说,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他就是这山中的一棵树。
看过十几万次的月升月落后,古树中生出了灵识。
古树的树根深埋地底,树要想离开,就得拔出自己的根须。
它不敢拔出根须,也不敢去其他的地方,就一直扎根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