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侍卫和宫人们陆续上来,吴灲往边上让了让,本来还觉得没事听小两口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不是在聊什么风花雪月,而是在聊身后事。
老先生这一刻真想学着太皇太后,把两人都挨个打一顿:“这些事情等将来登基了再考虑不迟,想这么早做什么?你们才二十多,又不是六七十了。”
竺年要是像太皇太后,那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宋家人除了死于非命的,寿命都长。
原先的南王寿命一代比一代短,那也不是竺家人自身的问题。
至于尉迟兰,一般武将打仗时候受伤,年老了之后气血两亏,很多都是五六十就没了。要是再碰上什么战事,三四十就离世的也不少。
但是尉迟兰打仗也没受过重伤,就是轻伤也不多,还有竺年亲自盯着他的饮食,身体远比一般人强健,将来不出意外,肯定也是长命的。
现在的人虽然不怎么避讳谈身后事,但多少也不会没事拿这个话题来闲聊。
尉迟兰是完全不在意。他常年成长在军营,见惯了生死,没事还给自己和竺年画过几张陵墓的设计图,就有些好奇地问吴灲:“先生是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葬在祖坟。”吴灲想也不想说完,突然又看到眼前的上都。
肉眼所见,夜晚的城池并不清晰。想到刚才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他突然有些犹豫,“要是能够葬在这夕照原上,看到万家灯火,倒也不错。”
宫人和侍卫们不敢耽搁太久,虽然内心激动,但每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撤。
最后就留了黎公公在高台上,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合适,但在心里也觉得吴灲的话说的很对。要是可以,他也想葬在夕照原。
满天星斗下,俯瞰万家灯火。
要是哪天姜卓能够回来,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但其实今天满月,星光黯淡。
在这个没有什么光污染的时代,肉眼看着月亮就大得吓死人,从望远镜里看出去,更是震撼。
理工年把望远镜整了出来,也确实想和自家先生搞搞浪漫,但全程状况外,不太理解其他人的激动。
尤其是吴灲老先生,现场摆了桌子,挥毫泼墨,吟了诗,做了画,写了文章。
宋婉和尉迟兰也有感而发,或者画画,或者作诗。
末了还击节而歌。
竺年歪着头,坐在椅子上:“下次来带上琴?”
一群人就很兴奋:“明天还来吗?”
“明天休沐,后天要上朝。下次休沐来吧?”夕照原离得不远,喜欢就常来,“回头让人在这儿建个小宅子。”吃住都方便点,别的不用太讲究。
宋婉说道:“你们要上朝,我不用。我在这儿多待几天。”
退休老太太,时间自由,想干什么都可以~
“您别闹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偶尔在外面睡一晚也就算了,连着住几天哪行?等房子建好了,咱们爱住多久住多久啊?”他不听话,老太太能打他。老太太不听话,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婉还想反抗。
竺年就说:“大泥洼那边的樱桃花开得正好,就这几天。您不是说要看?”
宋婉以前就吃过樱桃,还没见过樱桃花。
连片的花开起来都好看,像樱桃这种花树,和蒙山以南常见的杏花、桃花和梨花一样,想想就觉得应该很好看。
她也不用真的怎么想,尉迟兰画了几幅画,都是很好看的。
大泥洼的四时风景,有盛开的樱桃花,也有杜鹃、芍药,各色颜色鲜艳的浆果,活跃其中的小动物和孩童。
尉迟兰跟着劝说:“这几天还冷了点,再过几天,咱们早一些来,正好能进林子摘野菜,打点小猎物。”
竺年对野菜很感兴趣,在于想把野菜选育成百姓家庭餐桌上的家常菜。
现在的蔬菜瓜果的品类太少,百姓的餐桌不够丰富。
虽然总体而言,还是吃不饱的人居多,但让吃得饱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对于竺年以外的人来说,春日里吃野菜是一种季节性活动——到了这个季节,就一定得吃野菜才行,是春日的仪式感。
而且他们理解的野菜,和竺年眼中的野菜很不一样。
春季刚冒头的鲜嫩的芽,大部分人都会将之视为野菜,不管味道是苦的还是涩的还是奇奇怪怪的,只讲究一个新鲜。
竺年不行,想起自己早年被忽悠吃进去的“草”,心里面就会跟着冒出……草。
他就有些纠结,又想去摘野菜打猎,又不想吃野菜和野物。
宋婉没考虑那么多,就催着他赶紧造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