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像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疑问,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农民种地纳粮,商人经商纳税,朝廷收了钱粮,就用来建立军队保卫农民的地、商人的货;用来修桥铺路。”
吴灲死死盯着他:“不是用来给权贵享乐吗?”
竺年的表情不变,语气都没有起一点波澜:“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就把权贵杀了,还哪有乐可以享呢?我自己赚钱够多了,没必要从百姓身上去搜刮那点。”
吴灲不信:“你能多有钱?难不成还能花在百姓身上,给一国的人用?”
“能啊。”竺年看着吴灲的眼神带着审视,“吴先生还需要与时俱进,多学多看。”
随身伺候在两人身后的内侍和大学士,听到竺年的话,全都心口抖了抖。
这……竟然让吴灲“多学”……
这可是吴灲!
内侍差点直接跑去找太医,就怕吴灲气出个好歹来。
没想到吴灲半点没生气,反倒露出羞愧的表情,对着竺年恭敬地行礼:“殿下高远,非我能企及。”
若非还带着一点身为尉迟兰先生的架子,吴灲直接跪下去的心都有。
他虽然没能去往海外,但是在南地着实跑了不少地方。以往对于南地遍地野人的印象,和实际看到的情景大相径庭。
尤其是南泉。
他去看了盛元长公主居住的公主府,发现除了规模确实大之外,并没有特别精致豪华的地方。甚至大部分的公主府作为府衙之用,还内设了一个学堂,听说要是盛元长公主……如今的太皇太后有暇,会亲自来授课,频率还不低,每旬总有那么三五次。
他去了前朝皇后罗娥开的店铺,见到这位依旧风华绝代的美人落落大方地打理自己的产业,把每个进店的男女老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满心欢喜。
他住过高门大户的宅院,也住过荒郊野外的山神庙。
但一切都比不上他在南泉,看到哪怕是最寒碜的房子,也扎实牢固。有些富裕的村子,甚至将水泥路修到家家户户的门口。
南泉的高门大户,比不上别处的豪华,但是普通人家的房子,相比起来要好太多太多了。
许多小童白天被家长送到就近的学校,晚上再接回家。
城里乡间,到处都是背着小书包的少年少女。
南泉,并不能说比京城多么漂亮富庶,但比京城要好。
好很多。
他见了很多,但不信这些都是竺年带来的。
竺年在南泉的时候才几岁,总共就待了几年?
但直到这一刻,吴灲才相信,也才明白为什么被他寄予厚望的学生,会心甘情愿臣服。
他教的那一套,只是一个普通的好一点的皇帝。
但竺年,会是一个带着天下走向前所未有的未来的皇帝。
吴灲还有疑惑在心,见竺年一副坦荡的态度,也就直接问道:“殿下如此,不怕尉迟芳夺权吗?”
让另外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决定天下大事,自己则只顾着眼前一点点小地方,就不怕被架空?
别说尉迟兰是个能文能武的王爷,哪怕换做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太监,只要时间一长,总会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啊?”竺年吃惊地眼睛都瞪圆了,“他夺我权……不是,我们的权……这有什么好夺的?”
家里的钱放在那里,老婆拿着去买菜,老公拿着也是去买菜,谁去买菜重要吗?
吴灲算是彻底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了。
一个稳定的上层,是稳定的天下的前提。
吴灲接下了上都大学首任祭酒的职务,同时也把竺年准备的报纸起了个《新鲜事》的名字。
吴灲的牌子很好用,上都大学一下就起来了。
第一次秋季招生,哪怕入学考试严格,也挡不住天南地北蜂拥而至的学生。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买吴灲的账。
对于工匠和财会,他们认的还是设立在苍陶的东风书院;大夫和官员更认可京城大学;更高一级别的科研人员,把梁州研究所奉为圣地。
此外,还有黑荥的畜牧业,茶州的茶叶,阳沁的盐业,南泉的造船,新京的糖业等等,都有专门的专科学院。
许多被人一代代家传的绝学,最后被证明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敝帚自珍。
作为统治的最上层,官员们拿到手的是一年比一年更好的数据。
婴儿出生率,人口增长,平均年龄增长,受教育水平增长等等。
百姓们感觉最直观的是,粮食产量增长,住房面积增长。
连续三年的高增长,竺年交出的答卷漂亮到让竺瀚都感觉到一些压力。
然后他就下旨,让竺年和尉迟兰回京过年。
儿子大了,写家书不听话,必须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