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那边靠河,避暑还行,冬天住着就太冷了。”
姑姑说:“太后就喜欢那边热闹。”
竺年就笑:“那等奶奶醒了,你跟她说说,我带戏班子过来……到梅园去演,再请些人来热闹热闹。”
“那敢情好。娘娘一定欢喜。”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姑姑又问了简姑姑她们的情况,又等了等见太后没醒,才告辞离开。
太后上了年纪,一直觉浅,这一天倒是难得睡足了一个时辰,醒来知道竺年他们已经走了,难免露出失望的表情,得知听戏的安排又很高兴。
过了两日,太后就应邀到了梅园。
梅园就在宫城边上,出门就到了。
嬉王府里不少人原本就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深知太后的喜好,一应安排再是妥帖不过。
竺年还邀请了一些和太后相熟的皇亲国戚,都是女眷,带上一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儿来玩耍。
他们可以不给竺年这个嬉王面子,但不能不给太后面子,来的时候都格外考究。
不是去宫里头,用不着盛装打扮;但毕竟是和太后见面,也不能太随便。家中带的孩子,也得选一些活泼但不调皮的,太文静的也不好。
梅园本就以冬日的景色见长,此刻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候。
竺年找了一些家人,扮做小摊贩,搭了一个小街巷的布景,卖各种花灯、扇子、伞之类的小东西,还有各种小吃,热热闹闹摆了半里地。
街巷口就立着一块石碑,写着“半里街”。
唱戏的戏班子除了有大戏台之外,还有两人三人的小戏,分布在街头巷尾。还有杂耍的,表演各种节目。
这些热闹对普通百姓来说不算陌生,但对于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和孩子们来说,她们还是很难看到的。
没别的,不安全。
别看京城已经管成这样了,依旧有不少拍花子之类。每年的庙会更是高发期,有富贵人家的孩子被拐走了,等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个痴儿。
原本只是作为一场交际出席的客人们,不知不觉就陷入到这场热闹中。
由于都是女眷,竺年和尉迟兰没太靠近,坐在一间楼里,远远看过去:“瞧着像你画的糖巷的那幅画。”
看着遍地繁花似锦,细看全是黄泉路、烂钱山。
尉迟兰喝着甜米酒,舀了一勺给竺年尝尝味道,看他像猫儿一样舔了舔,又皱着鼻子去喝自己的红豆汤:“故纸堆的事情就别提了。我新画了一幅银城的,一会儿你帮我瞧瞧。”
过去的那些东西,差不多是时间翻篇了。
未必能全翻过去,但能翻一页是一页。
“好啊。原先在银城看你没画多少,回京开始画了?”这两天银城作坊里的东西到了,很明显是红四给打包的,清楚什么东西需要留下,什么东西要给他送过来。
尉迟兰画画的东西没他这么麻烦,反倒是许多颜料的原材料在京城更加容易获得:“昨天去糖巷,取了些材料,调出的颜色还算不错。”
他想想也没什么事情,太后在这里,他们也不能走开,干脆让人去把自己的东西取来,就在小楼里开始画起来。
这是一副长卷,竺年先前看到过。
不过画作没完成,和后续增加了亿点点细节,总是差距巨大。
上面的景物竺年很熟悉,就是银城的一年四季。从一片荒凉的石原,到平地而起的城池,接着是忙碌的工匠、渐渐出现的草木;再到往来的船只、远来的载满货物的军屯的牛车、逐渐繁茂的树木、提着满框葡萄的妇人;最后是一片银装素裹下的城池里,满街乱跑的孩童、一对对衣着艳丽的新人、一车车运来的冰和鱼。
春季萌发的新绿带着鹅黄,绽开的野花细小粉白,成熟的葡萄深紫裹着白霜……伴随着尉迟兰的画笔,整个银城似乎在他笔下活了过来。
竺年看得入迷,等小张公公点灯才抬头,觉得脖子有点酸,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小张公公同样小声回答,指着外面的半里街上也陆续挂起各种花灯。
天色愈发暗下来,小街愈发显得繁华。
表演杂耍的,趁势耍起了火球,引来众人的阵阵惊叹。
“奶奶呢?”
小张公公指了个位置:“下午略有些困倦,去绿萼院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刚醒。”
竺年就站起来:“正好陪奶奶一起吃个饭。”
两人正小声说着,尉迟兰也放下画笔:“奶奶晚上是住这儿,还是回宫去住?要不要去跟父皇说一声?”
他们边说边往楼下走。
长随留着,帮尉迟兰收拾各种笔墨,一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收拾整齐,关了窗,把屋里又仔细检查一遍,才吹熄了蜡烛,关上门去楼下,刚转过一个弯,就见姜崇坐在楼下托着腮打盹,赶紧快步下楼,上前行礼:“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