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们把在银湖边小城和船坞的人都接了回来,只留下一小队人值守。
网上来的鱼倒是不用着急处理,温度低,所有鱼没一会儿就冻得梆硬,放在外面连黄鼠狼都啃不动。
留在城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开始为过年做最后的准备。
制备祭祖的酒席,给家里人裁新衣等等。
年三十,竺年和尉迟兰天还没亮就起来,带着留在银城内的一众官吏,在城外广场上祭祀天地祖先,祈祷来年顺利。
其余百姓们围在外面,随着仪式跪拜磕头。
好在仪式简短,主要花费的时间是竺年念诵祷词,全程都没有半个时辰。
赵县令等人觉得过分简单了一些,但寒风教做人,在被吹得脸皮皴裂之前,所有人都只想着赶紧回屋暖和暖和。
等回家稍事休息后,就是大扫除。
完了之后,竺年和尉迟兰又换了衣服,给家里人发了压岁钱、新衣服。
二牛被小张公公推着,在人群最后跟着磕了头。平日里机灵的孩子,这会儿说着吉祥话也磕磕绊绊,臊红了脸接过尉迟兰递给他的荷包,道了谢。
尉迟兰看着有趣就说:“看你是男孩子,荷包的颜色素了点。今天晚上回去把荷包压在枕头下,消灾祛病。”
小张公公跟着磕了个头,起来一点都不脸红地说道:“奴喜欢颜色鲜亮点的,劳烦先生给挑个好看的。”又说,“先生家那边是这种规矩?奴看人是把铜钱垫在鞋底。”
尉迟兰笑着递给他一个大红的荷包:“拿着,垫鞋底不怕磕脚吗?”对二牛说道,“你别听小张公公的,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把铜钱拿出来。”
二牛从小到大,连铜钱都没摸过,此刻双手捧着荷包,看着绣了荷花映月图案的湖绿色荷包,新棉鞋里的脚趾抠了抠硬硬的铜钱,觉得又怕弄脏了又觉得沉甸甸得不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竺年看他急得眼眶都红了,想着大过年的还是不好把人给弄哭,指了指外面:“好啦,去那边吃糖,自己拿兜装,能装多少装多少。”
小张公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院里没多少人,磕完头就都去吃糖了。
小张公公留了下来,坐在他们下首。
竺年问:“二牛怎么了?你不是带他回家去过年吗?”
赵县令来了之后,他就有意深居简出起来,对城里头的事情没那么清楚。城里头的孩子又多,长得又快,他也着实认不全。
小张公公对着外面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那一家啊,要不是我在,差点把二牛的新衣裳给扒了,说是做活不方便。平日里不来看一眼就算了,大过年的孩子回一趟家,也不说一句暖心的话,直接就让人做活。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二牛怕是回不来了。”
别看他那天和徐伶说得狠,到底没想着一开始就把事情做绝。
他们也是穷苦人家出生,明白这样的事情在很多人家都是常态。不是做爹娘的铁石心肠,实在是没有办法。
像他们被家人送进宫里做太监,委实是当年除了这一条路,他们没有活命的可能。当然,做太监不比卖去一些人家做奴婢,所遭受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以及一路上面临的艰险远超常人想象。
而在他们很多太监的父母看来,既然一样要卖孩子了,那自然要卖个价更高的。
再说谁家能比天家更有钱?
孩子肯定是在天家伺候更“享福”。
没错,有些家长看不到孩子遭受的苦难,觉得这是他们辛苦谋来的福分。
今天把小张公公惹毛的,也是因为二牛的娘悄悄拉了二牛叮嘱:“你现在在贵人那儿,可别光顾着自己享福,也给爹娘、你大哥大嫂谋点轻省活计。”
想到这里,小张公公对他们拱手道歉:“奴今天擅作主张,把二牛他们一家罚去洗衣服了。”
城里头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小院这里洗衣服的妇人是专门从京城带来的,只洗竺年和尉迟兰两人的衣服。洗衣服用的还是热水,打水都有御林军帮忙。
被视作苦差事的,是给军营里洗衣服和缝补。
虽然银城里很多人对银城内外驻扎的军队没有概念,但是今年这个地方的驻军,以及包括军队内一系列的辅助人员,数量比去年多了三倍不止。就目前银城内大部分人回京过年的特殊时期,军队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城内其他人的数量。
竺年给军队造了条件很好的军营,一应设施绝不比京城的军营差,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卫生,包括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
在这里的军人,首先要学会的不是怎么操练拳脚,而是学习怎么把自己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盖儿都打理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