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仆人抬了清水给他洗净手脸。
他拿着公筷从锅子里捞了什么就往碗里头放,等着晾凉一些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可不是这几天的事儿了。打从皇后娘娘离了宫,后宫就不成样子。太后娘娘向来不管事,陛下国事繁忙,也不怎么管后宫的事儿。”
姜卓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可以看做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代表的是各方势力。
原本有个卫皇后压着,现在墙倒众人推,那乱的比咕嘟的锅子还乱呢。
“那可苦了你了。”
小张公公赶紧道:“咱做奴婢的,干的就是这个活,可不敢说苦。”
虽然有竺年留饭,小张公公吃得也不少,但吃完还是着急忙慌就走了。
竺年放下筷子,手往空荡荡的果盘上晃了晃:“宫里头已经没饭吃了?”
尉迟兰看得笑出声:“上次我们在宫里头不还有几块点心吃?”
长随冷静地告诉他:“小张公公把您下午买回来的点心都带走了。奶茶也带走了。”
尉迟兰:“……他也真是不客气。”算了,这一次在京城不知道要待多久,多得是机会去买糕点,下次直接去店里面吃新鲜的。
竺年吃得有些撑,擦过脸后拉着他往外走:“去梅园转一圈,消消食。”
从家里到梅园走着去就行,路上遇到几个邻居。
夏天晚风舒爽,吃过晚饭后在坊里头遛弯的人不少。
尉迟兰就随口邀请他们一起去梅园。
邻居们此时对他们夫夫不像以前那么避讳,大部分都欣然同意。走的时候,聊一些诗词歌赋,聊一些天文地理,南北饮食,衣服首饰,一点都牵涉不到朝廷。
梅园是罗家在前朝盛宠时的产物,后续又经过竺年的重新设计,加入了很多精巧的诸如喷泉这样的细节。
一群说来也不是缺园子赏玩的人,看了之后竟然多少都有些眼红。
有些人一边问如何修建,一边计算看中的这些景要是自己修一个的话,得花费多少银钱,又有些觉得自己得修更好的,不能照猫画虎。
夜色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嬉王圣宠,我们可不敢比。”
竺年听着这酸话,也不去看是谁说的:“你要是能给朝廷一年节约出几十万两银子,也能圣宠。我一定不酸你。”
“噗。”
“哈哈哈!”
众人顿时欢乐地笑了出来,心里头却想着:这位着实不开眼,知道嬉王圣宠,还酸什么呢?有本事直接杠啊!
就是晚上散个步,一群街坊邻居稍微走了片刻就散了。
第二天大朝会,最严重、也是分歧最大的就是关于卫皇后和沃州的一系列事情。
一方面认为,卫皇后德行有亏,应该低调简单落葬。
一方面认为,沃州一群暴民,应当强力镇压,替卫皇后正名。
竺年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没想到站在身边的尉迟兰上前一步说道:“臣以为,沃州民怨事出有因。卫氏身为皇后,非但没有做到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表率,为百姓消弭怨恨,反倒激起民怨。此后,卫氏非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直接自尽了事。于公,对不起陛下厚爱与信任;于私,对不起幼子,对不起父母。如此不忠不孝、自私自利、胆小怯懦之人,实在德不配位,应当废黜后位。”
他的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嬉王夫夫和卫皇后有仇,这不是秘密。
双方顶着干了好几回,一直到双方一个被安排到银城,一个被安排到沃州,一南一北分开,才算是天下太平。
但他们本以为再“见面”的时候,矛盾可以缓解一点,可没想到一方都已经死了,这尉迟兰还不放过。
当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发兵镇压沃州百姓,尤其是为了给卫皇后正名什么的,纯属屁话。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怎么修饰委婉表达,卫皇后的责任都不能掩盖。
要把卫皇后风光大葬的人,也说得也是屁话。
一个死得这么不风光的人,还怎么风光大葬?
工部尚书韦逸仙见大殿里无人吱声,就上前一步说道:“老臣以为,如今还是早日让皇后入土为安。”
他原本是在礼部,资历很足。他出来说一句话,把两边的意见折中一下,要是大家顺着梯子下去,这事情就算完了。
没想到现任礼部侍郎的薛禾站出来说道:“韦大人是好心,但事情的是非曲直必须理清楚。沃州之事,究竟哪些来自皇后的懿旨,哪些是其他人借着皇后的名义行事,臣请命调查。”
大理寺立刻跳出来说道:“此时是大理寺的事情,已经再查了。”
薛禾冷笑一声:“卫玉的案子延宕日久,显然大理寺公务繁忙,可不敢再劳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