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提起儿媳妇,她倒是不太好再下手:“慧娘在家里也念着你呢。她有身孕不好走动,你还是找机会问问殿下,什么时候能回去。过年不回家也就算了,要是孩子出生你都不在,怎么都说不过去。”
“哎。”他情绪略微低落地应了一声。想想现在家里头,他都被当不存在了,自己妻子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
他心里面倒是有成算,只是现在还没有眉目,不好说。
一直在屋里头忙活的两个仆妇把干干净净的屋子又重新擦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什么活可干。
她们今天来,本来是送换季的东西的。
没想到意哥儿自己已经全置办齐全,还都换好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刚才给姚意送东西的小孩儿又跑了过来:“姚叔!殿下回来啦!”
姚意赶紧推开门去,对屋里说道:“娘,你们在家里待一会儿,我去把这小崽子送回学校去。”也不用关门,直接出门一把揪住小孩儿,揪了几步,就把小孩儿抱在手上,嘴上还是很凶,“你爹娘花了钱把你送去学校,你要是不好好学,对得起你爹娘辛苦挣的钱吗?”
小孩儿被他抱着,还想骑到他脖子上:“我功课可好了!先生都夸我,我都能帮家里算账了!”
姚意心想:你们学的什么东西,也就能帮着算算小账而已。真正的学问,学校又不教。
要换做以前,他得说竺年伪善,但现在见多了,就觉得竺年已经是在给下面开口子。
如果不是竺年,这些孩子有几个能识字的?
这些孩子将来,很可能比他们的父母的日子会更好一些。说不定就能够给他们的孩子,上真正的学堂,学习真正的学问。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或许这辈子也没法做上一个吏,更别说是官。
这些人通过几代人都努力不来的东西,却是他出生起就放在面前唾手可得的。
再譬如住在他对门的沈大。人家的女儿丁点大,学问就比他扎实得多,沈大自己的学问自然更不用说。他当个真正学堂的祭酒都没问题,然而只能当他们小区这个不伦不类的学校的校长。
见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以前有多混账,混账而不自知。
他们已经那么努力了,才能在竺年的庇佑下,活得稍微轻松一点点。他还要去和他们争利,着实不是个人。
“驾!”小孩儿已经顺利骑到了他的脖子上,仰着脑袋,得意得不行!
姚意抓着他的两条腿:“别乱动,再乱动把你扔下去!”
他人高腿长,小孩儿跑半天的路,他几步就到了。
学校在小区的东头,有单独的围墙。
这会儿临近午时,照理来说学校应该准备中午点心,再安排孩子们午睡的时间,平时都很安静。现在外面却停满了车马。
姚意认出几辆车的标记,脸色一变,把小孩儿抱下来,放到地上牵着:“别闹,来大人物了。”
小孩儿不明所以,仰头问:“是比世子殿下还大的人物吗?”
“对。”
小孩儿眼睛一亮:“那会比世子殿下给更大更多的糖吗?”
姚意:“……”为什么大人物等于糖?
小孩儿歪着头不解:“姚叔是个小人物,所以每次给的糖小小。”
姚意:“……”臭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只有六岁就可以随便乱说话?
还好守在门口的御林军认识姚意,这会儿也不好寒暄,简单问清楚了,就让小孩儿自己进去。
“那姚叔我先回教室了,叔叔一个人在外面不要乱跑。”小孩儿也不怕生,自己哒哒哒跑了两步,想起不可以在学校里奔跑,赶紧停下脚步,朝着传出食物香气的食堂快步走去。
御林军小哥听着小孩儿的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指着姚意:“听到没有,不要乱跑。”
姚意“嘁”了一声:“我带我娘去梨园看戏,你们在这儿才不要乱跑。”
御林军在这里,陛下自然也在这里。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来,可能是来看一号码头的?
他不好打听,只是在梨园吃饭的时候,和他母亲提了一句。
没想到他们还没吃完,就听到附近包厢来了人,外面走廊传来竺年熟悉的声音。
“皇叔,您在这儿听戏,我先回家洗个澡呗。我在外面这么多天,人都臭了。”
姜卓就骂:“朕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老实坐下吃饭。”
接下来显然是进了包厢,没有什么声音了。
这边的包厢,环绕着大戏台,设在二楼。
一楼是散客。有一人一桌的,有两人一桌等不不同人数的,座无虚席。
姚意就说道:“现在天气冷,中午这场最是热闹。到了夏天,晚上的场子才最热闹。娘要是喜欢,我让人在梨园精舍赁个院子,住那边买票还有便利,上午能来看一些小角儿演的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