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房子、田产都已经在手上了,也不一定要去南地。”竺年觉得人家真不一定要离乡背井。
哪怕经历了战乱,焦家在沃州的时间可比整个大月的国祚都要长,哪能这么容易离开?
“还是去南地好。”焦父的手指往上面指了指,“变了天了,和以前到底不一样。前头那一批人被您给送走了,您又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后面再来一批人也一样,顶多是吃相好看一些罢了。”
既然是要吃,那谁会去啃没什么油水的干草树皮,当然是吃肉多油水足的富户。
焦家以前属于吃人的那一批,只不过吃得少些罢了,对其中的门道可太清楚了。
现在呢?
虽说补了一些钱粮,但是大部分的东西是回不来了。家业比起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大宅良田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他们现在这幅样子,无异于小孩儿揣着金子走在大街上。
竺年听了焦父的顾虑,并没有反驳,又想,焦家这样的人家还有条件选择背井离乡,那么其他大部分普通百姓呢?
舍家舍业,哪怕只有一间破屋三亩薄田,谁舍得轻易放弃掉,去一个连话都听不太懂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现在也不敢张口说大话,立下的愿景只能留在心底,面上说了一些南泉的情况,一直到晚间宴请的时候也是言笑晏晏。
尉迟兰看出一些,等到酒宴散去,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抱着拍了拍背:“能拉多少人,就拉多少人。你在做,做到当前的最好,就很好了。”
竺年把脸往他胸口一埋:“嗯。”
他上辈子物资方面已经非常发达,也依然有人没有摆脱贫困。以现在的发展水平,当然更加做不到。
但是心里面明白是一回事,看在眼里的感受是另外一回事。
尉迟兰不想他想太多,转而说道:“年后沃州这边的官员应该要上任了。倒时候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回去听听戏呗。”说完了气话,竺年才认真了一点,“开年,户部那边应该会让我过去当个算盘,算算账什么的,顺便让我扮黑脸,得罪一批大叔叔不想明面上撕破脸的人。这点事情办完,一号码头那边就能重新开工,把最后的一些东西补上。要是大叔叔心胸开阔一点,那就让我带一批学生,沿着沃水往北设码头。等学生带出来,往南就轮不到我啦。”
尉迟兰就笑:“怪你在沃州做事情太漂亮了,你大叔叔肯定不放心再让你过来。”
斩黑龙的小王爷什么的,他不信京城的姜卓不知道。
以现在竺年在沃州的声望,要是再给沃州修个码头,待上一两年仔细经营,那沃州怕是只知道竺年,不知道姜卓了。
“嘿。”竺年笑了一声,“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了?真以为我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东西,他们跟着看一眼就能学会?就算有这脑子,能管得住自己的手吗?”
大学本科要学四年,总工得在工地干几年?
就算真有天纵奇才什么都学会了,他只要在材料方面卡一手,一个码头别说一年了,十年都修不完。
沃水码头,现在建造的就一个一号码头,其余的码头别说建设,连规划选址都还没有。但是可以确定的最重要,当然也是油水最足的码头,起码还有两个——一个是沃州码头,另一个当然是楚江码头。
沃州自然环境优越,哪怕遭了连年灾荒,只需要缓上一口气,要不了三五年就能重新恢复成那个天下粮仓。
至于楚江码头,虽然沃水到了丹州之后变成了丹河和蒲水两条河流,但都汇入楚江,也属于沃水的水系,承接的自然是南北往来的商贸。
原先大月的时候,承担这个功能的是江州码头。现在江州实际在南王府的控制下,不管是从经济还是军事方面的考虑,姜卓都需要一个不受南王府控制的新码头。
进出的货物量大,油水自然也足。
竺年把一号码头的账目、款项做得那么精打细算,到时候那些真正干这两个码头工程的人,别说伸手了,稍微缺一点本事都不知道怎么把工程做下来。
“两个码头一修起码一两年,两三年也不一定。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年纪差不多了,教教他们一些实务,起码让他们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质检员。”竺年翻过身,笑容里充满了身为兄长对幼弟的关爱和期待,“大叔叔不多给钱,工部那些准备捞油水的,要不还是和皇陵那般操作,要不就偷工减料。等造出来豆腐渣工程,再整改,可就不是一两年,而是三五年。”
连个码头都修不好,又怎么发展水军,怎么攻打南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