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剃头在北地那是刑罚。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剃头几乎就是一种形式上的砍头,是十分严重的。
一名最好说话的参军说道:“我们南地热,行军途中也不好打理,剃了头清爽又干净。”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杨家叔侄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热。
阳州的气候和南地很相似,平时在家里,他们当然可以天天洗头,但是在军营里就没条件这么讲究。
不说远的,就说今天,杨家兄弟这次赴宴是特意洗过头洗过澡来的。赶路的时候不觉得,洗头洗澡的时候是真要命,整个人都臭了,自己还弄不太干净,被杨小叔摁着搓掉了一层皮。
杨十郎下意识想挠挠头,手指动了动,没抬上去,嘀咕:“瞧着确实清爽。”
这位参军的头发没有剃很短,是用剪刀剪的,看着不像个光头,人还很英俊,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是个风流公子:“小郎君要是不嫌弃,可以找红三帮着剪头。”凑过去小声说,“红三是咱们小王爷的亲卫,也就是现在小王爷还没回来,他闲着有空。”
其实头发简单修剪一下,还是很普遍的。
头发过长确实不好打理。而且现在的老百姓普遍都还做不到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更加谈不上什么营养均衡,绝大部分的人的头发都难免枯黄分叉。哪怕是在上流阶层,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或者大胡子都是美的代名词。
“要不,我也小修一下?”杨十郎最后一次剪头发,还是在跟着三郎去海州之前。之后就是被绑着来回跑,等前阵子回到家,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周围的气氛显然也没轻松到可以考虑这方面问题的时候,接着又是一路前往阳州腹地,头发比起平时来又长又乱。
简单的宴席过后,第二天上午,红三就拿着全套理发的装备去了阳海军的驻地。
他身量中等,瞧着甚至还有些偏瘦,一张娃娃脸说话前眼睛先跟着笑起来,说起雅言带着明显南地软和的口音,认真和杨十郎讨论了发型,还拿了纸笔简单画了几张草图确认。
杨十郎今天早上醒了之后还有些忐忑,等看到红三做事的精细,彻底放下心来:“劳驾。”
他显然是把红三这个亲卫,当做是伺候竺年饮食起居的亲随。
也就是周围都是阳海军的人,不知道红三的底细。否则被他们知道红三理掉的头,比他理的头还要多得多的话,不知道能有几个人敢让红三摸自己脑袋。
红三软乎乎地笑,抄起剪刀:“公子客气。我们家小王爷的头发也是我理的呢,您尽管放心。”
他很快就给杨十郎剪得清清爽爽,还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型,在杨十郎的坚定拒绝下,无奈放下准备好的花枝:“您这样年纪小又好看的公子,簪花最是好看不过。等过上几年,再簪花就不好看了。”
阳州也有男人簪花,不过都是文人。而文人群体在阳州这个以武为尊的地方,这种习惯难免被人瞧不上。
杨十郎低头看着红三准备的粉红浅紫搭配的小花束,确实不是什么过分艳丽的颜色或者是太招摇的造型。
红三把和发簪差不多的小花束拿起来放在鬓边给他比划:“试试?”
杨十郎十动然拒:“不!”
打理完自己“头”等大事的杨十郎,进去营帐换了自己的兄弟出来继续,自己则在小叔的眼皮子底下埋头做功课:“小叔,您这是让我以后管理地方吗?”
杨凉知道自己最近布置的功课都偏向于庶务,纠正小侄子的话:“不是以后管理地方,是我们杨家正在管理地方。”
不管他们表面上如何,但实际上他们杨家确实不服朝廷的管制,一直以来都仗着自家的独特地位,不把朝廷派来的官员放在眼里。
既然他们不要朝廷的官员来管理阳州百姓,那么阳州百姓就应该由他们家来管。
他们似乎是管了,然而经过了这一阵和南军对比,他发现他们几乎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作为。
他们只知道南壶城繁华,但是阳州一个州府,而且是被广袤农田包围的州府,竟然都是一副很不怎么样的状态,显然是他们杨家能力不足。
用通俗一点的话形容他们这种自己不行,还不准行的人上的行为,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杨十郎聪慧,听小叔一讲,立刻满脸羞愧地拱手认错,低头认真苦读。
若是竺年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小朋友这样死读书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让他按照普通百姓的生活方式过上几个月日子。
否则,一个连对百姓都没有基本认识的公子爷,怕还不如一个常年在外面玩耍的纨绔能体恤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