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拿在手里都没敢看,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铜钱的分量,还是那个随从的手劲。没想到足有二十文!
在客栈做小二,是不可多得的好活计,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十几文的例钱。
他偶尔也能得到些打赏,但也就一文。能给两文的,已经是豪客。
第二天掌柜的送走竺年一行人,之后也没等到官府来人,还是松了一口气。
店小二站在掌柜身后,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好。
倒是红五对身后的小城多有惦记:“这行不行啊?来了个可疑之人,不上门盘查,不上门巴结,还能不能办事了?”
他难得辛苦扮演一回恶奴,这不白瞎了吗?
“不奇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放哪儿都不稀奇。你看东州的沈知府,说不定连着上面的几任知府都是差不多的。不然不至于守着那么好的一条商线,连州城都是这幅破样子。”竺年想,若是遇到这种事情的是朱小飞等几个长于和人打交道的,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其实这种人在官场上很常见。
他们信奉多做多错,少做少错。除了少数“肥缺”,其余人外派任职,很多都只是为了给自己履历上添一笔。
现在的大月还算好的,前朝更夸张,有人当了几年地方官,压根连京城都没出过。
而受限于如今的教育环境,官员是被这些名门望族垄断的行业。不用他们,就无人可用。
这些出身名门的官员,根本就不需要做出什么功绩,按部就班熬资历,就能连年高升。哪怕出身不那么名门,也能保证至少不被贬谪。
不是没人看不顺眼这种咸鱼氛围浓厚的官场,但想改变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排斥出权利核心。譬如尉迟兰的先生就是。
红五骑着马,走在马车的窗边:“连知府都这样,这么一个小城的官儿这样倒是不奇怪。”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又说道,“这边的官儿,和咱们那儿的官,不太一样。”
竺年轻笑出声:“确实。他们哪有我高祖奶奶厉害。”
谁能想得到呢?他家高祖奶奶直接把科考给搞出来了。
南地被北地一直叫做野人,一方面当然是歧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南地发展缓慢,除了梁州之外,其余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文化教育环境。除了几次战乱的时候,发生过一些类似现在这样的大家族迁徙之外,当地连识字的人都难找,更别说什么管理人才了。
唯才是任,有现实层面的因素。
现在南地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科考入仕,而是两套体系并行。
刚开始通过考试担任的职位,只是一些小吏。这是世家大族不屑于做的工作,却是许多普通人家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说白了,现在这个世道,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家,都不差钱。最差最差,也是个富商地主。
当官,哪怕只是当个小吏,能够和官府和统治阶级扯上关系,就是地位提升的重要一步。
他们趋之若鹜。
之后伴随着小吏们表现出色得到提升,变成一个个低级官员,再到逐步已经出现的高级官员。
等事世家大族们发现自己的权利受到挤压,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晚了。
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南地没什么像样的世家大族,能够掀起的风浪有限。
换做北地,想都不要想。
竺年他们在到达北方六州之后,目标明确,一路西行。
沿途经过的都是一些小城,但是吃喝住宿都不愁。
这里没有阳州得天独厚的温暖环境,但也不太冷。
寒风被高大的蒙山挡住,虽然多山地,但是也有能够养活当地的居民的适合耕种的土地。
伴随着春季的到来,田间和城内都呈现出一片忙碌景象,完全没有被南面的变故影响。
除了正常入城检查路引之外,他们一行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盘问。
银鱼们越走越觉得奇怪:“大人,这不正常。”
马车离开最后一个信州小城后,道路上的行人瞬间就没有了。竺年正在核对舆图:“这很正常,说明我们走对了。”
在北地,他手下能用的得用的人有限。
除了他们这一行,身份最为高调之外,另外派遣了人明里暗里去向六州。
但是时间有限,他们又人生地不熟,哪怕找了一些当地人做幌子,一时间也难以打探到有效的军事布置信息。
他抬头看着车窗外的人:“有时候,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
“嗯?”
“说明我们的路线符合我们的身份,符合他们对我们的判断。”
红五想了想:“我们的身份是代表皇帝来搬救兵的。我们的路线是从京城到救兵所在的地方。我们没有走错路,所以他们觉得我们就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