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用特意收拾行李,小朱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两个包袱,往背上一甩,牵了两头大毛驴,和竺年一人一骑往西北而去。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小朱突然长舒一口气:“可憋死我了!”
竺年笑道:“谁让你装老实木讷?”
朱小飞一开口就是一口梁州口音,一张稍微修饰过后显得憨厚的脸上满是苦水:“我的口音改不了啊。哪怕我说京城话,一开口别人就知道我是梁州人。”
为了避免露馅儿,他说话只能尽量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说出去之前还得仔细想一想,不能是那种梁州口音他别重的。这特一来,他不木讷也木讷了。
竺年瞧了他一眼,吐槽:“你那哪里是梁州口音,明明是南泉口音!”梁州口音和京城话很接近的好不好。
朱小飞嘿嘿一笑,问:“少爷,咱们真的不去西州吗?去哪儿啊?”
“去黑荥。”毛驴进到山里,瞬间就起了寒意,他瞧了瞧北面,“去我先生家看看。”
朱小飞想到那位年纪不大的小先生,后背寒毛都竖起来,身上像是滚了毛毛虫一样扭了扭:“就咱们两个人去北境尉迟?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竺年奇怪地反问:“可你是朱(猪),不是羊啊。”
朱小飞无能狂怒,却拿竺年一点办法都没有。小时候在南泉,他们还能打打架,现在他被欺负了也是白欺负。
一般从京城到黑荥,走的是大道,能够运输军队、辎重,大量的商队往来,基本不会有什么完全问题,住宿食物也有保障。
但是那条路对竺年来说距离太长了,从沃州这边过去也走不通,还不如干脆走山里面的小路。他和朱小飞两个人,也不带多少东西,凑合凑合十天就到了黑荥。
黑荥靠北,气候比京城要寒冷得多,比起南地来更是两个季节。
朱小飞刚到黑荥范围内,一入集镇就先去买了几件厚衣服,自己裹了一件,把另一件要往竺年身上披,想了想又迟疑了一下:“先找个地方洗洗再穿?”
集镇特别小,今天又不是什么年节赶集的时候,根本没有成衣可以买,最后只能在一个当铺里勉强找到几件能穿的,只求厚实保暖,也不能要求别的了。
竺年倒是感觉还好。习武之人血气旺盛,他年纪轻又没受过什么伤,这点温度穿着秋装也不冷:“你怎么那么怕冷?”
朱小飞嘀嘀咕咕:“这才九月呢,都赶上咱们老家冬天了。要是到了腊月,真的千里冰封?”
“应该是吧。”竺年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去黑荥州府的商队,一点都不耽误地继续往北。
集镇的位置不错,很多商队会在这里歇个脚吃个饭。饭菜不能说有多好吃,但特别实在。米粒饱满莹润,肉大块厚实,酒浆辣口。
竺年不喝酒,也跟着打了一壶,倒是买了许多肉和饼子。死面饼子热的时候特别香,冷了之后就变得特别硬,能存放很久。
等到饼子吃完的时候,队伍也就到了黑荥。
和其他城池不太一样,黑荥城是一座关隘。两边是黑压压的一片巍峨的山,和一路过来代表着丰收的金黄麦田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和京城相比一点都不输的高大结实的城墙,圈起了一头怪兽,虎踞在山间,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
守城的士兵比起别处明显要多,兵甲锃亮,士兵的样子一看就让朱小飞想把手往刀柄上按。
行商比较危险,北境这边又常年受到关外势力的袭扰,当地人或者商队都会带一些武器,只要归置妥善,不在城内使用,守城的士兵也不会去管。
这会儿是北境秋收的时节,也是北境年末最后一次商机。
城下的队伍出人意料得长。竺年披着收拾干净的旧羊毛袄子,半倚在朱小飞身上假寐,听到身边有一小支骑兵经过,他是半睁了一下眼,一下就差点被扬起的尘土埋了,赶紧紧闭双眼,把脑袋后面的兜帽拉起来盖住脑袋,突然听到一声:“糕儿?”
带头的骑兵回转,明显比别人更高大的黑色骏马亮得像一匹上好的绸子,铺陈在竺年和朱小飞眼前,让竺年再洗了一次尘土浴。
竺年眼睛都睁不开,灰头土脸地咕哝一声:“先生,您能先收了神通不?”
尉迟兰眼睛一弯,看着脏兮兮的学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也不骑马了,拉着他往城里走:“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竺年眼睛里进了点灰尘,一睁眼就想冒眼泪,干脆闭着眼睛,被拉着走:“我出来走走,顺道过来看看你。”
“哦,顺道啊?”
两人手拉手地一路畅行,被留下的骏马、队伍和朱小飞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