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对阿姊十分衷心的丫头,得赏。
屋里的药味儿很重,许是这些日子里甚少开窗通风的缘故,在地龙熏灼下,更是一个劲的往人肺腑里钻。
多吸上两口,能从舌根蔓苦到舌尖上。
如乐冉,绿柳绿芽等成天在屋子里闻了惯的,倒是习以为常,未觉几分不适。
小皇帝先前来过几次,虽初时不大能闻了惯,但自他殿中也用上此种药香后,就适应了许久,唯有哈什,不过才朝里走了两步,就险些被这味道熏了出去,连面色都白了些。
乌邦国盛产香料,听闻那里的人嗅觉都十分灵敏
乐长明仰起脸同情望去,想劝他,却见这位‘勇士’坚定不移地朝里头走,仿若今日里就算被熏死在此地,熏得走不动路,只能靠爬的,他也必是要见到乐冉的。
见此一幕,小皇帝心里很是欣慰,连带着看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此人虽长得深眼窝高鼻梁凸嘴唇,一点不如他们大盛男儿俊美,但眼光却着实是好,看上他们大盛最美丽的女子。
若是阿姊欢喜,收在宫中做个宠儿倒也不是不可,乐长明一本正经摸摸下巴,这是哪个国的来着……
哈什板着脸往屋中走,越是往里头去,那阵儿药味就愈浓,还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纵使抑着呼吸,放得轻了,也仍旧被熏得有些头晕眼花。
不过好在没走上几步,哈什终是见到了连着好些日子都将他拒之门外的人。
透过微晃着的晶莹珠帘,那位漂亮的好似天仙般的少女披着一袭朱红衫衣倚靠在小榻上,散乱的青丝裹着那张还不足手掌大的脸,肤如玉雪,琼鼻朱唇,端是一副娇媚天姿。
她神情里有些倦怠,似闻了动静,搭垂下的长睫微微一颤,好似浮了层薄纱似的水雾瞳眸朝这端看来,柳眉轻舒,转盼流光,间中残存的几分病色不由令人心生怜惜,灯色下,如美玉盈珠,海棠醉日。
红的红,黑的黑,白得又那般鲜明,惑人夺目。
原因方才那些言语压了气恼在心中,可这一瞬间,哈什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不由自主滞了呼吸,连被接连被拒了几日的不平愤意,也都在这轻飘飘的一眼中消失殆尽,连丁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他怔在那里,舌头打结,一时竟连话也不会说了。
“阿姊,”
乐长明的一声令他回神,小皇帝穿过珠帘,姿态亲昵地偎去少女身旁,十分关切道:“近日里身子好一些了吗?”
落下的珠帘碰撞着,清脆的声响砸进他心底,伴着那道娇软的,黏糊糊的鼻音。
乐冉抬起眼朝帘子外陌生的青年望去一眼,手底下有些许不好意思地绞了绞绸缎小袄的衣角。
她其实是有些窘迫的。
一是不晓得青年会不会因此事而对她心有芥蒂,二是忧心方才那般‘胡说八道’的搪塞言语是否叫人听进去了耳中。
毕竟那丫头嚷起来的时机有些太过凑巧。
乐冉嗔怪着望一眼偎在膝边挂上讨乖笑脸的乐长明,心里总归有些不自在。
她其实不大懂皇祖母那时为何要应下这一件事,搞得她如今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方面想着不要惹皇祖母生气,令一方面对于这件事又十分不情愿。
她一个已然有了心上人的,如何再能去同别的男子相处,可若直白拒绝,必是要讲出一个理由来,届时她又该如何去说?
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吗?那心上人是谁呢?
想到这里,乐冉又不禁有些挫败,她至今都不知道宋先生心里到底对她是如何想的。
说是特别罢又好像没有那般特别,可说不特别罢,她又确实不曾见过他这般对待旁人。
那个所谓的‘追驸马大计’也不过才堪堪实行了一项,她甚都还没寻着机会去问一问宋先生究竟喜不喜欢那些个物件儿。
索性那会儿还在病中,她不想去面对叫人如此头痛的难题,便想着拖一拖推一推,待那位姓什么名什么的王子离开,她自然而然也就了却了这桩心事。
可千算万算……
小公主暗地里磨了磨牙,又瞥了一眼傻愣在那里的青年。
她也没算到,这人入了宫后就不走了啊!
此时的气氛还是有一些尴尬,乐长明在和她讲小年去太庙里祭拜的事情。
“……今年阿姊身子不适,大后日里就不去了罢,待好些再说,母后和母妃绝不会怪罪阿姊的,凡是如此模样去了,才该叫她们心疼。”
乐冉心里想着事,听乐长明讲话就有一些心不在焉,此时听得这一句才打起来精神,眉头都皱了。
她拍了一下乐长明手背,“这不行,小年那日,我必是要去的,给母后和姨娘娘上香这件事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