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不是她被扯散的发丝七零八落,衣襟也松散些,倒是像那么只斗胜了的小公鸡,宋钺想。
他来此恰见两位狼狈姑娘被各自侍奉的拉开,小公主独有的奶呼呼音调叫风刮了过来,听进他耳中。
“我先前就讲过,”她举起小拳头乱晃,“你若再来招惹我,我必是要给你一些好看的!你当真以为我是没有脾气的么!”
乐冉简直是要气死了!
诚然,方才走神之下无意间撞了她是她的过错,可她亦摔痛了尾巴骨,也准备朝她表一表歉意。
可谁料,谁料……此人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不仅将她讥讽了一顿,还趾高气扬地来骂她是灾星。
这些话若搁在平日里讲,乐冉懒得同她计较,必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可当下,事情一桩一桩的发生,尽管她心下里知晓‘灾星’是无稽之谈,可但凡听有人讲她克父克母克亲克友时,她总也会忍不住去想,这些事情当真同她没有干系吗?
直至今日里桑先生又出事……
小公主心里下意识将这件事归咎在自己身上,心里压了重石,乐梓欣又在此时上来挑衅,甚在得意之时好似炫耀一般,姣好的面容因为兴奋扭曲得有些丑陋。
“你以为这件事是怎么流传出去的?父皇当年不喜欢你果然是对的,像你这种灾星……”
乐冉再也忍不住了,卷起来袖子就冲了上去。
冲上去扯住了乐梓欣的头发之余,她甚还抽出那么一丝闲时来想,桃桃有时讲得确实十分有道理。
有一些人惯会蹬鼻子上脸,当真时孰可忍孰不可忍!
诚然,她并不是一个太会打架的人,可仔细合计一下,却也不亏。
虽被乐梓欣扯散了发髻拽松了领口,但相对的,她也扯了乐梓欣的头发,拧了她的脸颊,咬了她的下巴,甚还在她的裙子上留了好几个脚印。
乐冉觉着她不至于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最多就是损个五百,如此说来,她还是赚了三百的。
绿柳抱着她腰,她冲不上前去,只能睁大眼怒瞪着对面,下巴上还留有她半个牙印的乐梓欣,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愤怒。
就在她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对面本对着她怒目相视,活像在看一个什么天大仇人的乐梓欣忽然就红下来眼圈。
她拈着一张帕子去拭眼角,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怜。
“我不过是想安慰一下皇姐,皇姐怎么不由分说就动起来手?”
乐冉愣在原地,猫瞳懵怔着,一时间有些迷茫,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长安。”
声音如山岗清风,耳熟得厉害。
她抿了抿唇,就生了委屈,又觉得有一些丢脸。
绞了绞手指,转脸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宋先生。
此时此刻,乐冉忽然想起来先前桑大人同她打过的那个比方。
此情此景同那比方中的实在差不了多少……
小公主垂眼望着绣鞋,红润的唇撅起一些,蔫巴得像一只垂了耳朵的兔子。
“长安。”
宋先生又叫了她一声,这一回声音有些近,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甚至还闻到了宋先生身上那股沉淀下的悠然檀香。
乐冉抬起眼,一亮,又一黑。
她再次深埋进那个给予她安心的怀抱里。
这一回,落于众目睽睽之下,落于身后面因为腿短不得不费力小跑着才赶上的乐长明眼中。
小皇帝腿脚一抽,险些踉跄扑倒,吓得旁边小太监一个哆嗦险些双膝发软跪了下去。
哦,乐长明面无表情地想。
难怪这厮瞧不上他屁股下的位置,还勤勤恳恳的不反了他,原来是瞧见了更好了的。
有什么还能比他阿姊还要好的呢?
嘉云宫中,狼藉遍地。
清脆一声,半人高的铜瓶被狠狠砸在地上 ,发出剧烈声响。
许是未曾碎裂并不解气,乐梓欣抬起脚又狠狠将它踢去了一旁。
在一边侍奉的婢女习以为常,只缩着脑袋站在帘子后,不敢多出声响,怕被殃及。
先前殿下生气时砸碎了不少瓷器和玉器,这事不知怎么传去了陛下耳中。
就差着人来将易碎的全部换走,只留下这些不易损害的铜器。
乐梓被方才的事刺激的发了会疯,她喘着粗气,忽然想起什么,使唤着婢女生起火盆。
婢女也不敢多问,战战兢兢地燃起炭,火光霎时在铜盆里冒出来头。
乐梓欣从满地狼藉中翻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上已有裂纹。
她面无表情打开,金色的卷轴露在光下,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道圣旨。
“父皇,”乐梓欣喃喃,握着盒子的手指压出白痕,“您明明说爱我,可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却是您一向厌恶的乐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