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乐冉倒是想起来了。
前几年听闻一位大人通敌卖国,残害忠良,凡是同其有关的一干人等统统都被捉了去问罪,原来竟是那一位孙大人么?
联想方才几位大人的寥寥数言,乐冉又想起朝堂上宋钺望着她的深沉目光,以及这几日里听到的风言风语。
小公主一个激灵,该不会,该不会他老爹是先帝害死的罢?
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是来寻仇的罢!
一路上,乐冉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尤其又想到绿芽说他会吃人,小公主忙不迭又缩了缩脖子。
虽说吃人这档子事听起来实在是荒谬,但要是放在那位宋大人身上,似乎……
很合理啊!
此时此刻,乐冉才终于知道了先帝为何用那六百七十一个大字,来狠狠痛斥奸佞了。
感情是他将人家老爹给谋害了呀!简直是,简直是,猪狗不如!
一时间,小公主忧思顿生,只觉自己同长明的小命已然是落在了悬崖边边,更别提她还同这位宋相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过节。
她神情恍惚,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有人拦她也没在意,直到有人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笑音传来,乐冉才醒过来神。
“这是哪家的小丫头,怎么连走路都能游神了呢?万一前头有坑,可不是要直直摔断了腿?”
一袭葱绿裙衫的姑娘冲她打趣。
身后一众宫女子纷纷福身行礼,“奴婢等见过妙珑姑姑安。”
乐冉掩着嘴惊讶的‘啊’了一声,又十分惊喜。
“妙姑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皇祖母从佛堂里出来了?”
妙珑失笑,对乐冉作楫请安,“殿下聪慧,确是太后要奴婢来请小殿下过去。”
安阳宫中。
窗棂旁小案上摆着镀金的双耳九宝炉,有侍候的小女子点了香块放进去,没多会便浮了悠悠几缕白烟,散着宁神静气的香。
妙珑将乐冉引进来时,正有宫女子端着木盘来回走动,见了她纷纷停下步子弯膝行礼。
这动静惊了堂上正闭目捻珠的人。
她缓缓睁眼,正见乐冉如只小兔子般蹦跶了进来,口里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皇祖母。
白后眉眼间顿时泛起了笑,眼尾处牵起几道明显的细纹。
美人迟暮仍是美人,凤目琼鼻丹朱唇,玄紫暗纹素缎衣,虽发上增了霜白几许却不减气度半分,仍能从中见得美人轮廓,可见当年及笄时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白后招手唤乐冉过来,又一挥手,在旁恭敬捶腿的丫头就躬身退了去。
乐冉走来,端着姿态恭恭敬敬地行了道礼,才又如幼时般依偎去白后的身旁,搂着皇族母的腰撒一撒娇。
白后十分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我的安宝儿这几日里受累了。”
先皇辞世,新皇继位,朝中少不了要有一番大变动。
乐冉听不出白后话中深意,只摇了摇头,靠在白后的肩上蹭了蹭,甜甜一笑。
“皇祖母多虑了,长安很好。”
小公主不想拿朝中事来叫白后操心,可她的心思又如何能瞒得下曾经大权在握的白后。
只是见她不愿讲,白后便不追问,她看向乐冉慈爱的目光里多了几许怀念,像似透过她又瞧见了什么人。
第5章 五条鱼儿游过去
午膳是在安阳宫用的,白后特地叫人备了乐冉最爱吃的咕噜肉,又拉着她讲一些体己话,才叫妙珑送她回去。
遥见那秀丽身影渐远,白后上扬的唇角才缓缓落下。
“真是死也要死在个黄道吉日里,他有什么脸面死在自家女儿的及笄日子里。”
遂侍在旁的老嬷嬷垂着头,“老奴听闻,这桩子事同那一位……”
白后扬了下手,袖袂垂下在风中飘荡,老嬷嬷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临死前都想着利用哀家这把老骨头,当真不负哀家这么些年的教诲,是哀家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拿安宝儿的安危来威胁哀家,当真以为哀家老糊涂不成?”
白后转眼,遥遥望着金銮殿的方向。
“宋家的事,怕是无解,哀家不求这江山姓何,只求我宝儿安然无恙,不然哀家着实愧对她死去的娘啊。”
白后长长一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她捻着手中珠串,恍惚间似乎见那位叫她阿嬷的温婉女子。
“陶嬷嬷,你说哀家当年是不是真得做错了?”
陶嬷嬷忙道:“婉娘娘在时,曾说安宝儿是她所得之珍宝,也从未怨过您,反而十分欣喜她能得安宝儿相伴,主子宽心罢,婉娘娘在天上保佑呢,长安长安,安宝儿必然是会长长安安的。”
“是啊,长安,”白后望向乐冉离去的方向,视线中又多些许慈爱,“必然会长长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