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药也没用。
瘟疫一定会死人,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没有药能根除它,只能暂时性地压制。
“真的,”徐瑾忍不住去看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顾清崖沉默许久,沉默到一直在窗台上立着的、不言不语的黑鸟似乎都有些不安了,他才扯了扯嘴角,开口道:“弃城。”
“你和尚未感染的人,还能活。”
但他们都知道,尚未感染的人太少了,瘟疫存在潜伏期,他们无法确定哪些人感染了哪些人没有。
徐瑾笑出了声:“开什么玩笑?”
“我从不在你面前开玩笑。”顾清崖淡淡道,“你应当清楚。”
“我做不到。”
徐瑾斩钉截铁道:“”这是我的家乡,我是他们的将军——我不可能抛下他们自己离开。”
“但他们没救了,留下来也没用不是吗,”顾清崖冷冷道,“你留下来,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害死自己。”
“这样啊。”
徐瑾思索了几秒,挥挥手道:“那好吧。”
“……好什么?”
“那就让我陪在他们身边,一起去死吧,”徐瑾往后靠了靠,双手枕着头,原本沉重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说的话,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反正我那些亲卫都出自这里,肯定也不乐意离开……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活的,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一起死呗。”
“好歹死前互相还有个慰藉,还算不错。”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徐瑾笑笑,又坐直了身,支着下巴看他,“顾公子,我跟你说过的,我活下来的意义,就是守护他们,守护这座城——原本还想守护魏国,不过现在变了,谁让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呢。”
“假使已经无法守护,那我,就只能跟随他们一起殉城了。”
又是一段极长久的寂静。
“好了,今天的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还得去制定新的抗疫计划呢,”徐瑾理了理桌上的册子,起身走过他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走的话提前跟我说,我不拦你,但你这几天要是不走的话,等城彻底封了,你可就出不去了……就只能跟我一起殉情去咯。”
她朝顾清崖眨眨眼,刚要抬脚踏出书房,又被顾清崖喊住。
“一定要留下吗?”
“当然。我不会抛下我的子民。”
徐瑾脚步没动,保持着这个一脚踏出去的姿势,忽然又扭头看他,笑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就像前些日子他们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徐瑾问他知府贪污一案该怎么办,他说他有办法。
此时,他看着徐瑾的表情也和当初一样地复杂,但又似乎……多了几分欣慰?
徐瑾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一眨眼,男人又恢复了那副冷清清的生人勿近模样,但连开口的语气都和前段时间一样地平淡:“我有办法。”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上,隐约透出一点碧绿色的微光来。
第一个自愿服下新型药剂的,仍然是那个叫做阿绫的女孩。
彼时她已经在将军府的西厢房中单独呆了上十天,即便洗干净了脸,也依然面黄肌瘦。
明明已经有十几岁,却如同八九岁的小孩一般。
就算不服药,她的死期也不会远。
但神奇的是,一碗药喝下去,第二天,女孩身上斑驳的白色印记就消失了大半。
众人都感到惊奇,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如此这般服药三天后,女孩竟然真的痊愈了。
再去药堂大夫那里看诊,大夫的目光也十分震惊,表示已经看不出瘟疫的现象了。
不日,整个珠城都知道了,徐将军府上有能治瘟疫的药方,当即沸腾起来。
由此,徐瑾也顺利地开展了给患上瘟疫的病人们服药的进程。
药材少了,人们也主动去山上采集、甚至自学种植,而这药方里的药也神奇得很,种子种下去不过三日就能长出草药来,恰到好处地解了珠城的燃眉之急。
即便如此,重复熬药和照顾病患的工作也爱并不好做,徐瑾都是亲力亲为,依然忙得一团转,一连三天,根本没法合眼休息。
但这次,病好了的人也主动来到了隔离区,肩负起了照顾患者的任务……其中也包括那个叫做阿绫的女孩。
徐瑾忍不住问她,怎么做到让这些人都来帮忙的。
可女孩给她擦脸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解:“我没有做什么啊。”
“那……”
“将军姐姐,”阿绫认真道,“你救了我们,这是个奇迹,但没有人会觉得被你救助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