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故,但没人说破。
当日前往葬礼的人中,星联委员会有五人亲自前往,除严成煜与蒋识琛外,其他三人均不知所踪,经推测已经死亡。
由于武器的攻击范围太大,现场很多人来不及躲避至安全区,爆炸半径内无一生还。
戚故忍不住咳了几声,拽着薄薄的被单裹住全身。
372号缩在单人床的一角,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被子里更加温暖些。
零星的阳光从墙壁上封住的缝隙里照进来,戚故伸手去接住那雪花大小的光芒,想要从中获取一些温度。
这里阴冷得要命,凉气入骨,待不过半日关节便生疼。
他听说严成煜正在根据新公共法对一些人实行“审判”。
昨天隔壁间有动静,想来就快轮到自己了。
戚故看向372号,牢房里太昏暗,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位置。莱茵星遵照Heliwne公司法管理,对一切奴隶实行与主人同罪的判决方式,如果主人是死刑,那么奴隶同样。
他们不得同生,一生活在不可逾越的两个阶层,却能神奇地同死,平等地被宣判死亡。
似乎是感觉到戚故的动静,372号出声:“主人?”
他的声音很有精神,戚故烧得厉害,他却十分健康,每天还能兴致勃勃地讲两个笑话给戚故听。
“对不起,”戚故开口,嗓音沙哑,几乎要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这样的,”372号却说,“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日子,我从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生活。”
奴隶生的孩子仍是奴隶,372号幼时便是奴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家人,从小在看护所长大,7岁时便被送进第一个家庭。
他们由Heliwne相关部门进行分配,有些人这一生会服侍过很多任主人,几乎没有人能够长久地留在某一家,据说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与主人家产生感情。
他的第一任主人工作很不顺心,事事受到排挤,回家后便把气全都撒在372号身上。
奴隶是财产而不是人,如果在主人家里死亡,只要报损即可申请新的奴隶。
372号最严重的一次被打到骨折,肋骨穿体而出,他当场疼到昏厥。
后来的主人比第一任好一些,但也只是不会动不动就打人而已,他常常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有时候冬天还要光着脚出门采买。
他们说:“奴隶怎么能穿鞋呢,这不是跟主人一样了吗?”
直到遇到戚故。
372号觉得戚故是像神明一样温柔的主人。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遇到一位这样好的主人,但代价是死亡,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比起与狗抢食的生活,死亡又算什么呢?
走廊里传来军靴踏在地面上整齐的声音,戚故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正对面一道隐于黑暗中的门。
不多时,那扇门被人拉开,强烈的光照进来,刺得他与372号皆挡住了眼睛。
“46号,戚故。”来人念着名字,将生物识别器对准戚故,待仪器发出确认的提示音后,他们将拷住戚故的锁链从墙壁上解下来,牵着另一头强迫戚故起身。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很多扇门,途中还经过了一段露天的道路,终于进入另一个建筑中。
戚故被牵上台再次锁住,372号被缩在他身边。
他看向对面,那里只坐着一个人——严成煜。
他身着审判官的制服坐在首位,在虚拟屏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才看向戚故:“戚故教授,听说你病了。”
戚故环顾四周,台下的观众席空荡荡的,除了警卫外再无其他人。
“我跟他们说,你与我的关系特殊,因此由我单独宣判,”见他这副模样,严成煜笑道,“一连判了四十五人,大家也累了,正好他们就可以趁这会休息一下。”
至于严成煜会如何宣判,已经无人在意结果是否与他们商议的相同了,除非他们也想成为葬礼那日死在现场的人之一。
喉咙痛得厉害,戚故不愿说话,便只看着严成煜,安静地等他宣布。
“经过我们对各项证据的审查,现星联最高审判庭宣布,戚故的罪名是——”
“无资质非法进行手术、与反叛军勾结的严在行进行商业合作、作为老师作风不正勾引学生、因对实验对象‘严家因’判断错误导致重大事故造成严重人员伤亡。”
“因此判你死刑,三天后下午一点执行。”
戚故看着他,终于知道那日严在行所说的公共法的修改指的是什么。
用新的法律去审判过往的行为着实不公,但委员会制度令人无法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