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出声。
他在心里说:不是的,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是他自己搞砸了一切。
远远超出白骑士对玩具丢失的痛苦,让周言渐渐明白了,他对许微微的感情,就是爱,或许不纯粹,但绝对是爱。
就像一张被踩了一脚的白纸,他只盯着那个脏了的足印看,忽略了一整张的白。
在那些心机深沉的规划和掌控以外,他同样付出了所有的关注和疼爱。
眼神和双手离不开她,不这样的话他会焦虑;要一口一口喂她吃饭,否则会担心她的身体;许微微哭起来像个熊孩子,不管不顾,他从没嫌弃过,可他明明讨厌不懂事的小孩,他反而会心疼。
她偶尔不乖,不想完成他的计划,他都没想过的,为什么他会纵容她,这理应是白骑士最不能接受的事情,那是红线,容不得玩具去踩。
当所有细碎的、被他忽视了的片段,由他自虐般地持续回忆起时,他很难不绝望。
他应该早点醒悟。
医生一年前就提醒过他,他或许已经好了,只是搞混了病与爱之间模糊的界限。
机票订在晚上,许巍然站起,伸了个懒腰:“我走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
什么任务能让一个刑警做好长期潜伏,甚至会死的觉悟?周言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许巍然就算回来,也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郭亮进来,见周言竟然坐起来了,有些意外:“周总,您的身体……”
周言摇了摇头,面色惨白:“我没事,帮我把电话拿来。”
周言许久没用手机了,电池已经亏电,郭亮充了会电才交给了他。
郭亮以为周言会继续拨打许微微的号码,然而,周言干哑地喊了一声:“爸。”
第二个电话打给周母。
周言的父亲就在京城,没一个小时就赶来了,那是个看起来十分贵气的男人,郭亮正巧离开,周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以后还要你多操心。”
透过一扇窗户,郭亮看到男人拥住了周言。
周母次日赶来,周父还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错开。
周母抱怨:“小言,护士说你都病了好几天了,你怎么才告诉妈妈?”
周言不言不语,周父道:“行了,你又有了一个,一年到头也不见你打个电话,你让他怎么开口?”
周母冷嘲:“你不也找了个小的?你又比我强多少?”
周言怔怔问:“爸爸,妈妈,你们爱我吗?”
周母愣了下,哈哈笑了:“天下父母哪有不爱孩子的啊,我们又不是那种生了孩子用来虐待的,你这话问的……”
但到底不够合格,周言的病因是什么他们多少有数,周父讪讪:“我们原先管你太严,让你生了病,医生劝告我们,让我们对你松一点,不要总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这不除了高考前后,你妈妈都没再要求过你了,你想结婚,我们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反对。管你是因为爱你,希望你成才,不管你也是因为爱你,怕你压力太大。你不应当说这种话,伤你妈妈的心。”
周言眨动干涩的眼。
原来,孩子想要父母的关心,只需要一个电话。
掌控也是爱的一种,只是自以为是。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从未在许微微以外的人身上浪费过时间。
他对她的爱是百分之百的,可能很不完美,但至少全心全意。
周言用手遮住双眼,失声痛哭。
他从没这样哭过,像许微微一样,不依不饶地发出丢人的声音。
周父左右看了一圈,纳闷:“那孩子呢?”
周母连忙对他使眼色。
周父还以为儿子是单纯的胃病,没想过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两人出去嘀咕了一阵,周父才知道儿媳妇跑了。
怪不得一向冷静的儿子病成这样,原来还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他气到发抖:“又是她!小言的耳朵就是因为她聋的,怎么又是她!”
一辈子就绕不开那个人是不是?
“小声点吧你。对了,我把我女儿也带来了,你给我俩开个附近的酒店。”
“你还找我要钱?!离婚的时候都给你了的!不给!”
两人积怨已久,只是为了周言高考不分心才勉强维持到六年前,周言考上了顶级学府,周父也飞黄腾达了,周母便和真正爱的人在一起了,日子不富裕,但总体很甜蜜。
两位老人为一晚一千元的酒店吵得不可开交,却忽然停下。
周言披着衣服出来,里面是病号服,他像个精神病般抱着一个小枕头,另一只手里紧攥着电话不放。
“儿子,你去哪儿?爸爸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