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今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背后的桌子被拍得咣咣作响,茶杯“哗啦”一下掷地有声地摔在她脚边,溅起一地剔透光点,红梅碎成数瓣。
南玉的杯子,就被他这样嚣张跋扈地摔下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材料不见得多名贵,但杯身上绘的四君子出自大师之手,是慎鉴当初带过来的,如今岑鹤九摔起来倒是一点不心疼。
她听见一向好脾气的慎鉴压低声音的同时咬牙切齿,“你小子太平日子过久了,想试试百鬼交战?摔我的东西倒是不手软!”
“……你少唧唧歪歪的,反正这套杯子早被我摔完一个了,我现在给你凑个双,吉利!要是还不满意,你把老头地址给我,我回头再去求他给你画一套。”
“你是要气死我,人都作古好几年了,这是绝版!岑鹤九,你给我去阴曹地府找人吧。”
容音听得好笑,嘴角带起一抹笑意,眼角却仍旧没有任何弧度,抬腿便继续往外走,心里倒数321。
果不其然,才数到1,便又听一声怒吼。
“容音!我岑鹤九说到做到绝不反悔!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门槛……”
“这话你刚才说过一遍了。还有没有新鲜的?”她头也不愿回,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想再看看那双淡漠倔强的眸子,他想呀。可她就是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
“你……我……”岑鹤九气急败坏,小声嘟哝,“我他妈再心软我就是猪!”
这一架吵下去,肯定要天昏地暗。
慎鉴咳了几下,打圆场道:“音音受伤了,先坐下包扎下伤口吧,你们都冷静冷静,有话慢慢说。”
毕竟他也没几个值钱的杯子好摔了。
岑鹤九眼神往容音露出的那截小腿上瞟去,比藕段还白嫩,渗出的鲜红却比朱砂还刺眼。
是刚才溅起的碎片将她划伤了。
岑鹤九很想说句对不起,但不知怎的,无比简单的三个字却堵在途中怎么也吐不出来,像一口提不上来的气,如鲠在喉。
谁让她连春捂秋冻都不知道,天还没回暖就穿这种牛仔裤。再说,要走的人也是她,想吵架的人也是她。
“说啊……”慎鉴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疯狂眼神暗示他说点什么。
岑鹤九抿着嘴,脸色比身虚体弱的慎鉴还苍白难看。
“不用了,不过是点小伤,我就不留下来让岑少爷为难了。免得鹤立鸡群变成瓮里醯鸡。我识时务,不做这个罪人。这段日子谢谢关照,有缘再见。”容音礼貌道谢,态度疏远,说完拔腿便走,竟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阿碧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连袖子都忘了抄,回过神的时候人早不见影了,“我……我追上去看看。”
“追什么追!你到底是谁的式灵?!让她走!她走去哪里?没有我给她圆场子,我就要看看她能死撑到什么时候!”岑鹤九猛拍桌子,茶碗每响一下慎鉴的心肝儿就跟着颤一下。
阿碧一脸委屈地蹲在一边,“可是这次我也觉得容姐没错……”
容音有她自己的想法,现在硬扭是绝对扭不过来的,过去十五年的经历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但阿碧知道,容音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如果事关他们的安危,容音是绝对不会把他们牵扯进去的。
不是要丢下她一个人,而是要让她和岑鹤九都冷静冷静,各自想想万全之策。
但岑鹤九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些,他只知道一天被容音气了无数次,肺都要炸了,他想直接拿起手机给自己打救护车。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岑鹤九指着阿碧,吹胡子瞪眼。
“……”阿碧不敢再言语,默默低头。
慎鉴了解他的性子,这个时候越和他对着来,他就越拧巴,就算心里苦涩,也能自虐似的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死撑。
慎鉴吹吹茶面浮沫,淡然道:“其实阿碧说的没错,这次不怨音音。当初人家想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日子,是你死缠烂打山盟海誓地硬把人家拽过来重拾旧业,现在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要重新经营这一行,你又百般找茬,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人非草木,不能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这性子,音音能忍你这么久,我都觉得惊讶。”
“就是就是。”阿碧小声附和,“何况是容姐那样的性情……要不我还是跟去看看吧?”
岑鹤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半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谁爱去谁去,我还是那句话,踏出这道门槛,就别说是我忘虑阁的人!”
阿碧看着他的背影吐槽,“我本来就不是人……”
岑鹤九也没管他,法衣一脱只身上楼。